雨檐举起酒杯与朋友碰撞的一刻,窗外突然响起了劈里啪啦的雨点声。
“不会吧,居然下雨了”“我说对了吧,就是要下雨的”“那该怎么回去啊?”议论声却在霎时间盖过了骤雨击打玻璃和路面产生的声音。
结果是因为突然下了雨,担心回去的路上出现什么危险之类的,就决定在这家聚会馆内留宿,之后这些大学生们都纷纷拿着手机,一边嗤笑着,一边安排好相关的事宜,然后,继续着青春的狂欢。
可是时间总是不通人情,在雨檐短短的几次欢笑间,街道上的车鸣声,喧嚣声连同皎月都潜入了云中。雨檐看了看周围,有人一脸昏昏沉沉即将跌入梦乡的滑稽面容,有人还在握着倒入了啤酒的玻璃杯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有人在嘶吼的打着电动。又看了看倚在自己肩上的密友,迷迷糊糊的像是在梦呓。突然间就困了起来,然后,找了个还算舒适的地方用了较为舒适的姿势勉勉强强地睡去了。
睡的很轻,梦境似有似无,最终在深夜的鼾声和口渴中醒来。雨檐光着双脚蹑手蹑脚的倒了杯饮料狠狠的灌入口中,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看了周围:沙发上,地板上,熟睡的人遍地皆是,横七竖八的躺着,就连入睡不久前听到的那几个说要熬通宵的人,也已经闭上了双唇,在青春狂欢的甜蜜下坠入了梦乡。心里是很清楚的,这种情况下醒来,再一次入睡是几乎不可能了,于是雨檐起开了一瓶啤酒,拎着手机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阳台,至于要干些什么,恐怕连她自己也不能够清楚的回答。
可是雨檐没有想到闯入她眼中的景象是壮阔到足以让她瞬间屏住呼吸的景象:略微凄惨的月光照在对面楼顶两人高的银色柱形金属,隐约的反光和漆黑的周围相称依托,就像是某个不知名的雕像屹立在被人遗忘的荒原上,孑然一身的守望着一片星河的壮阔。再或如眼前毫无一人的深夜街道,当所有人都停止了活动,只剩下呼吸和睡梦的时候,世界呈现的是本属于世界独有的寂静壮阔的悲壮美,是这种连远方的犬吠和某处野猫被噩梦惊醒的尖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宁静。她在这一瞬间忘记了所处的时间和空间,忘记了周围横七竖八熟睡着的人,忘记了一切,内心只迸发出的最原始也是对美最质朴的直觉,让她禁不住大声的惊呼起来。但也是一瞬间,仅一声惊呼之后,雨檐就静止在原地,连着手里的啤酒和手机一同沐浴在倾泻而下的月光中,就仿佛化作了对面的柱形金属,化作了一尊雕像,化作了数万年前一枚不起眼的化石,久久地伫立不动。
打破这个平静的,是背后缓缓走来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掺差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这略微的异样感惊醒了沉浸在月光中的她。雨檐没有回头,佯做没有听到有人走来般继续望着月光洒落的大地,只是饮酒的动作出卖了她已经从幻梦中醒来的事实。
脚步停止了,一秒,两秒,三秒,仍然没有声音。雨檐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转头看向身后,是个素不相识的男生。此刻的他也像不久前的雨檐一般被出现在眼前悲壮的光景所吸引,以至于没有马上注意到雨檐的回头。下一刻四目相对时,双方同时报以略含尴尬的微笑。但一切素不相识都溶解在对眼前光景的情投意合中,一切言语交流都流淌在缓缓移动的月色中。或许是此刻的夜晚太过于静谧,或许是恰巧此刻鼾声大起,静静站在阳台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有了想要行走在眼下如同虚幻般的道路上的欲望,如同囚鸟想要挣脱一样迫不及待,如同逃亡前对新生的向往。两人就像儿时偷溜出家经过父母的房门时一样边蹑手蹑脚边含怀着期待走到了门外。
刚出了门的雨檐犹如重获新生般深吸了口气,深夜寒冷的空气带着刺痛感滑入喉中,不容反应就咳嗽了起来。可即便是用手捂着嘴巴,咳嗽声还是如同利剑般划破了黑夜的宁静,传了很远很远,甚至可以听得到远方野猫被惊醒的怨声。
其实,此时的夜晚也并非寂静到毫无声响,缓缓驶过的出租车,某处醉酒的吵闹和远处忽隐忽现的灯光。总的来说,城市的夜晚是被繁华充斥的景象,即使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远古沉寂静谧的夜晚,但不夜的城市也是对夜晚另一种阐述。将奔忙了一整天疲倦的人们潜藏在泪水中,充斥在梦境中对未来的向往全都提炼在此刻的夜景之中,让那些在噩梦中惊醒的人,抑或是无处可归的异乡人瞥见一眼就足以心安和泪流满面的景象。就像雨檐和那个男孩对眼前光景产生了类似幻梦的误解一样,这就是城市的夜晚。
雨檐看着倾泻而下的月光和远处的霓虹,欲言又止。她想找一些诗句来抒发心中的悲叹,但翻来覆去也找不到用于形容眼前夜景的诗句。于是她便如梦初醒的明白了:并非是自己的文学才识少,而是此刻她眼中的风景是古人和后来人都无法看到的。即便是刚才同样被美所折服的那个人,也是看不到自己眼中的风景。想到这,雨檐感觉自己刚才同那个人那种对美的情合意投就像是摸不着边际的笑话般滑稽,一条轰然裂开的裂痕将刚才无话不谈的两人彻彻底底的分开了,即便还是可以听得到相互的声音,即便双手还是可以触碰的到,可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到在阳台上相见时的距离。就像是在两人中竖起了一道看不见却摸得着的玻璃墙,哪怕两人泪流满面的相望着,可用尽全力也无法听到对方内心真正的哭泣,触手可及却又无法真正相拥的距离感。
“是不是每个人眼中的景色都不一样呢?”
雨檐呢喃着,此刻的夜很静,甚至可以听到夜晚与黎明相互撕扯的声音。但他却没有回答。
夜依旧很静,不时有汽车缓缓驶过的声音,这座城市里有已经熟睡了的人,也还有未眠的人。月光和星河一丝一丝的远去,夜空的远处不再是黑色,而是淡淡的紫色。总言而之,夜很静,总是在睡梦悄然滑过。
我们不知道雨檐和他之后会怎么样,或许会努力尝试着越过那道裂痕;抑或是走散在月色的余辉下。我们所能明白的是,尽管雨檐不由自主地发出那样的疑问,可景色也是实实在在的存在,无论每个人眼里的景色是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