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味道”

阳春三月，鸟语花香，草长莺飞，春风和煦，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外出游玩踏青的美好时光。我却在母亲捎来的一包干馍里，享受着入口的“嘎嘣脆”，回味着嘴里“阳光的味道”，胃里暖暖的，醉入深思……

童年记忆里的青杏、酸枣、面辣子、藤花麦饭、晒柿饼、晒茄子，一连串美食在这一刻涌现在我的脑海，唯独令我回味无穷的就是奶奶用大簸箕、大篦子摆满满院的干馍片儿，记忆中奶奶总是进进出出忙着永远也忙不完的家务活，我们一群小伙伴就在院子里写作业、跳房子、打宝、折飞机，或学或玩不亦乐乎，时间一秒秒中悄然流逝，太阳公公悄悄地玩起了“捉迷藏”，我们便立即把这个重要的“军情”报告给了奶奶，“婆，日头跑啦，快‘赶日头’，快‘赶日头’！”奶奶麻利地走出来擦擦手，抓住簸箕或篦子的两边，“狗娃们，快来搭把手，挪凳子！”我们几个小伙伴便把凳子、纺线轱辘、摇床子等临时支撑工具，或抬或搬，全部转移到有阳光的角落，安置下来，奶奶再把篦子、簸箕上的干馍放好，有时还细心地翻着另一面没晒干的馍片，馋得我们几个直流口水，奶奶便挑晒得最干、油层最多的干馍分给我们去啃，我们拿着美食一个个把嘴巴张得老大，两只小手捧起干馍，嘎嘣嘎嘣地啃着，陶醉在幸福的童趣当中去了……

直到读了大学，奶奶却在无情的岁月中慢慢苍老了容颜，佝偻了腰背，眼睛、耳朵都变得越来越不好使了，牙齿也早已褪去，再也长不出来了……有一次清明回家，问起奶奶，“婆，你说我小时候吃的干馍为啥就那么香啊？”奶奶笑呵呵却很有神地告诉我：“你吃了这么多年，就没吃出那里面有‘日头的味道’吗？”

“日头的味道”普通话叫“阳光的味道”，“赶日头”其实就是“赶太阳”、“赶阳光”，就是把需要晒的干馍片从阴凉的地方挪到有阳光直射的地方继续晒一晒。这么多年，我一直吃着干馍，当然后来的干馍都是母亲晒的，也一直品味着这句话，吃着干馍、看着母亲像当年奶奶那样和面、揉面、起面、擀面、涂油层、撒花椒叶、放盐、卷馍、蒸馍，把过年吃不完的油层寿桃馍、献爷馍切成片，摆在篦子上放到院子中，也赶着“日头”晒干馍……

有一天，母亲病倒在床上，我也尝试着想做一回擀面条，结果也以失败告终，最后拿出提前晒好的干馍我们才勉强吃了顿饱饭……就那次，我眼含热泪终于在干馍中吃出了“阳光的味道”。那年我高三、弟弟初三，母亲在县城租了个最便宜的房子给我们弟兄俩陪读，除了日常做饭、监督学习，母亲还在县环卫找了份临时工，周六周日我们俩跟着母亲去扫大街，烈日骄阳、风吹雨淋的日子也都尝了个遍，母亲一直用“没有苦哪有甜”这句话激励着我们，一家三口吃着干馍、挤在不到20平方米的夏天日晒、雨天漏雨、时不时还掉土渣滓的窑洞式平房里，终于走出了两个大学生。

“阳光的味道”，小小的一片干馍，它也是历经磨难终成正果，从最初的麦粒种在希望的土壤里，酝酿、发芽，汲天地日月精华，与杂草虫蚁抗争奋力生长，长成小麦又被收割、碾压脱粒，磨成面粉，和成面后又经火烤日晒，最终成为我口中的美食，“阳光的味道”其实就是“生活的味道”，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喜怒哀乐人生百态尽在其中，“阳光的味道”其实就是爱的传承和延续，人生的爱往往都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似乎总是向二极管那样单向传播，父母对子女可以掏心掏肺、豁出去一切，而子女们呢？

也许父母从未渴望子女回报什么，这种爱本来就像人生一样，是一次单趟的旅程，目的地不是追求的结果，过程的追逐才充满意义。

“爸爸，你吃薯条吗？蘸上番茄酱可好吃了，你尝尝！”看着女儿举起稚嫩的双手、闪动着诚挚的目光，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爸爸不吃，你吃，我喜欢啃干馍！”

“干馍不好吃，没味道！”她撅起小嘴不解地说道。

“呵呵，乖女儿，总有一天你也能尝出这里面‘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