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车》

《买车》

作者：聂坤军（新疆）

今天的老万的心情格外高兴，他正在跟妻子逛一年一度的盛大车展，在宽阔的展厅里，展示着各式各样的汽车，老万看着这些漂亮的汽车，不由得回想起来，自己拿到驾照已有十几年了，那还是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同学和朋友们都急着下海经商，自己所在的单位也办起了商业贸易公司，但抽调去的都是单位那些头脑精明会做生意的人，像老万这样呆头傻脑的，又不愿经常到领导家走动没有眼色的人，这样挣钱的好机会是不可能轮着的。可是那时候房改已经开始了，房屋的买卖实现货币化，也就是说，过去的福利分房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要用钱来买房子，而且紧接着教育制度开始改革，医疗制度也开始改革。免费教育和免费医疗都已成为历史了。总之，在体制内工作的各种好处都逐渐淡化了。市场经济改革的大潮汹涌澎湃湃。淹没了整个社会。有一次几个同学聚会，一个同学家有海外关系，是华侨，但过去他总是小心谨慎缄口不言，从来不敢说自己家的这个华侨关系，而现在却在同学聚会时炫耀起来。他兴高采烈的说：“哥们儿，我刚从美国探亲回来，这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表哥他们是许多年前到美国居住生活的华人，他们家住着一个小洋楼，有花园和游泳池，最重要的是，他们家还有两辆汽车，那生活真是太舒适了。”在座的几个同学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其中一个说：“哎，你就别在这里胡扯了，美国是发达国家，他们的生活可能是要好一点，好像外国电影里，大街上有很多的汽车，可是每个人自己家有汽车就有点夸张了，你们想呀，我们这么大的单位，也只有一辆小轿车，而且还是老伏尔加，你表哥家才几个人？他怎么可能有汽车呢？”

另一个同学也开始批评说：“哎，怪不得天上都飘着牛，你就可劲的吹吧，反正吹牛也不上税，现在有些人呐，整天都说外国多好多好，甚至他们的月亮都比我们的圆，既然这样，那你怎么不留在美国呀？跑回来干嘛？”

那个同学一脸委屈的说：“哥们儿，我真的没有骗你们，人家确实是每家都有汽车，还不止一辆呢。”

另一个同学说：“好啦！咱们先不要扯国外的什么事儿，先说说我们现在吧，听说学驾照开出租很挣钱，我已经打听过了，可以先到驾校学开车拿驾照，白天正常在单位上班，晚上开夜班车，只要给车主交点费用就行了，俗话说马不吃夜草不肥，所以下班以后挣个外快也很不错，你们谁想跟我去学驾照呢？”

老万想了想说：“我想跟你去学驾照，可以吗？”

那个同学看看老万，有些怀疑的说：“不会吧？老万，你学开车？我看你啃书本写点诗词，搞些文学创作还可以，但开车就不一样了，那要反应敏捷，眼疾手快，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行啊？”

老万有些生气的说：“哎，都是同学，打人骂人，不要糟蹋人行不行？开车有什么难的吗？那些没有什么文化的人都可以开车，我为什么就不行呢？我要去学开车，让你们看看我能不能通过驾训考试，拿上汽车驾驶执照？”

老万回到家里就跟妻子说了，她很支持老万的这个决定。第二天就拿着存折到银行取了几千块钱，陪着老万到驾校交了学费。

驾校的汽车训练场在市郊的一个大院子里。从市区坐公交车到达终点站以后，还要徒步走四五公里才能到达汽车训练场，驾训规定要学习三个月以上，教练车是一辆老旧的解放牌汽车，人们叫它老黑头。一般教练车上有一个教练和八个学员。那时正值冬天，天气非常寒冷，老万每天要早起，头戴着棉帽，身穿军大衣，脚蹬大头鞋。乘坐第一班公交车，然后在徒步走，在天亮前赶到那个大院子里的汽车训练场。这是教练对学员的要求，否则就要进行相应的处罚。在训练的第一天，教练就给大家约法三章，首先是伙食问题，学员们轮换着管教练和大家中午的饭。一人管一天，到了午饭时间，教练会开着车带大家到附近的饭馆，一般是每个人一个普通拌面或者抓饭，而教练必须是豪华拌面或加羊肉的抓饭。如果那个学员没有达到教练的要求，教练就会带大家到贵些的饭馆去，这样就要掏更多的钱。其次是要求大家在天不亮之前就必须赶到训练场发动教练车。因为天气比较冷，必须用喷灯进行烧烤，然后用摇把子汽车发动着。最后是所有人都必须按时训练，不得以任何理由迟到或不来训练。因此而考试不过要自己承担后果。所以学员们都不敢怠慢，在这个驾校虽然学驾训的学费并不是很高，但是其他训练的花费却不少。一般一天训练八个小时，上午四个小时，下午四个小时，真正轮到每个学员摸车的时间也就只有一个小时，从理论学习到倒桩，再到上路，最后到指定的乌拉泊考试训练场，进行半坡起步、两脚离合换挡加速减速、过限制门、八字路、单面桥、双面桥、颠簸石子路、最后是到站停车等多个相关驾训考试科目的训练。

考试那天终于到了，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鹅毛大雪，考场道路上的规划线已经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住了，根本就看不见路面上的标线，只能看见旁边的路沿石。教练带着大家把车停在了考场里，再次给大家叮嘱了一遍驾驶的要领，要求大家不要紧张，既然已经无法看见道路上的标线了，就只能盯住旁边的路沿石，根据平时训练时的印象来驾驶。第一个学员刚在坡道起步时就熄火了，他颓丧的低着头下了车。这个教练车挡很难挂上，结果第二个学员低速挡换高速挡时，两脚离合器换档法运用的不熟练，怎么也挂不上高速挡。又被考官判定不及格。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学员也没有通过考试，虽然天气很冷，留在考试圈外剩余的学员心情更加紧张，而此时教练的脸色也更难看了，已经五个学员都没有通过考试，要是今天全军覆没，那自己的收入可能就会有很大的影响。可是又怎么办呢？他问了同来考试其他几辆车的教练，大致的情况也都差不多。老万是第七个考试的，后面是那个女学员。这样的安排是教练根据平时的训练情况，根据经验做的，就是将最有把握通过的学员放在前面，把最没有把握的学员放在后面。而现在的现实是残酷的，最有把握的都牺牲了，这后面的几个也没有多大通过的希望。教练点了一支烟，愁眉不展的开始长吁短叹起来。老万看着缓慢移动的教练车想：管他呢，不就是一次考试吗？有什么了不起，考过了当然好，考不过还可以再考嘛。不就是多掏一点考试费吗？不怕。这时第六个学员驾驶的教练车又从单面桥上掉下来。到老万了，他坦然的上了车，看看旁边副驾驶上端坐的那个考官，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现在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扭动启动钥匙，用力踩下离合器，半坡起步很顺利，他驾驶着车子上了坡后就进入了加档提速和减档减速路段，不知是因为前面学员的失败激励，还是自己已经无所谓考试的结果了，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比平时驾驶的轻松娴熟，最后快到终点了，那教官笑了一下，对他说：“开的不错啊，停车吧。”他手一挥，在试卷上打了个钩，考试通过。这时老万张开紧握方向盘的双手，感到自己的额头上渗出了湿漉漉的汗水，他笑着说：“谢谢警官。”

那考官看看他说：“你是总医院唐大夫的爱人吧？我也在总医院家属院住，好像咱们还一起吃过饭呢，你不记得啦？”

老万一愣，他用手拍了一下脑袋，笑着说：“哎，就是嘛，怪不得我一上车就觉的你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了，你是我们家老唐科里那个小张的爱人。”

“是啊，不过今天你考的不错，我可没有给你开后门。好了，你下去吧，让下个学员上来。”

老万下车了，最后那个女学员上了教练车。那时候驾校的教练车就是考试车。虽然平时这个女学员搬动方向盘有些费劲，但是今天也表现的很出色，顺利的通过了考试。当女学员考完，考官给大家宣布了今天的考试成绩，老万他们这辆车八个人只有他和女学员考试通过了。这也让教练挽回了一些面子，毕竟通过了两个，而其他车有的一个也没有通过考试，全军覆没。当然最好的车通过了四个，他们这辆车的成绩算是可以了。老万回到家里非常兴奋，妻子看看他笑着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啊？”

“是啊，告诉你吧，我的驾考通过了。从现在开始，咱也是有执照的人了。”

“是吗?不错啊，那你什么时候买辆车，开车带我们一家出去玩呢？”

老万苦笑了一下，说：“买车？我一个月才几百块钱的工资，一辆车要好几万那，就是再过多少年也买不起啊。”

妻子笑着说：“买车光靠那点工资当然不行，要想办法嘛，现在大家不是都在搞第二产业或第三产业。有的下班后摆地摊，有的开夜班出租车，有的兼职几项工作。总之，各显神通。”

“就是啊，我有了驾照，也可以开夜班出租车啊，好的，正好有个朋友在跑出租车，我问问他。”

结果老万联系了那个跑出租车的朋友，跟着跑了几次夜班，才知道跑夜班车根本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挣钱。要比在单位上班辛苦多了。妻子不忍心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就对他说：“老万啊，我看你还是好好上班吧，这辛苦钱咱就不要挣了，等以后有钱了再买车，那就算是我们家的长期规划吧。”

后来，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买车了，在老万住的那个单元楼里，十二家人，有七家都买了小汽车，而妻子也跟着她退役的几个战友一起学驾训取得了驾照。现在自己和妻子的工资收入已经翻了很多倍，买辆汽车也不是多大的事了，只不过自己虽然取得驾照很多年，并且还升级了。事情是这样的，老万的汽车驾驶执照到了换证的时间，根据要求必须到交管部门换证，他就按要求带着照片和相关证件去办理大厅了，他来到办理柜台前，将自己历年的记分本都摆在了柜台上，一个年轻的女警官逐一翻开他的记分本，笑着说：“这位司机师傅，你这么多年一分也没有扣啊。这真是太好了，按规定像你这样的司机应该给予升级奖励。”

老万莫名其妙的问：“请问警官，什么升级奖励？”

“你看，现在你是B照，可以升级为A2执照。”

老万一听，他寻思着，自己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车可开，当然不会扣分了。他有点担心的问：“那请问这升级要重新考试吗？”

“不需要重新考试”

“那要再交钱吗？”

“不需要，你只交换证费就行了。”

“那这升级驾照麻烦吗？”

那女警官拿着一张表格递给老万，扬起笑脸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升级驾照一点也不麻烦，请您在这个表格上签个字，最多等五分钟就行了。”

果真，不一会新的驾驶执照就打印好了，老万已经拥有汽车驾驶A照了。

今年的车展声势浩大，展厅里人头攒动，各种宣传影像到处都是。还有许多漂亮的汽车模特和各种舞蹈表演，从普通的家用轿车到高档的商务用车，从国产各种品牌的汽车到国际驰名品牌的汽车，老万和妻子真是看到眼花缭乱，特别是那些搞促销活动的汽车展台更是吸引着他们。两人在展厅里转了一圈，还是觉得国产品牌的汽车在性价比上更胜一筹，于是就在展厅里订了一辆十几万元的SUV国产家用汽车。下午就到四S店办理完相关手续，提到了新车。老万和妻子围着这辆车看了又看。然后跨进车里，握住方向盘开着崭新的汽车带着妻子回家了。他驾驶着属于自己的这辆漂亮的国产SUV汽车，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现在想想过去那个曾经的华侨同学，说的那些美国情况的话，心想那个华侨同学，当时说的可能是真的。不过现在我们中国人的家庭里不是也有汽车了吗？而且这汽车还更好了。经过几十年的改革开放，我们国家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人间奇迹，用几十年走完了那些发达国家走了几百年的路，并且还在不断的迎头赶上或弯道超车，已经是真正的民富国强了。

202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