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与布谷鸟》

《烟与布谷鸟》

作者：聂坤军（新疆）

天刚蒙蒙亮，在院子里的树林间，布谷鸟不停的叫着，唐建疆漫步在幽静的人行道上，不禁想起小时候，自己特别爱睡懒觉。一天妈妈总是爱怜的走到他的床边，温柔的抚摸着他睡意朦胧的小脸说：“我的小宝贝，要上学了，快起床洗漱吃饭，可不能迟到啊。”

那时候唐建疆才刚上小学，爸爸在很远的天山深处修建国防工程。每到开春就走了，只有等到快下雪了才回来。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在辛苦不停的忙里忙外，好在她是单位子女学校的初中语文老师，可以陪着儿子一同去学校。子校是由附近几个单位共同设立的，因此学校的老师，也是由各单位里有一定文化水平的职工组成，唐建疆的爸妈都是从四川重庆的大学毕业，是抱着支援边疆的理想相伴着一同来到这里的。他们对于出生在新疆的第一个孩子，有着热切的期望，故起名叫唐建疆。爸爸是工程师，他总是南北疆不停的奔走。虽然身体瘦弱，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但是唐建疆还是听说爸爸性格耿直，工作太过认真，常常并不是很讨人喜欢。有几次唐建疆在家里做作业时，听妈妈对爸爸说：“老唐啊，我听说你对工程质量把的太严，单位领导似乎对你有些意见。”

爸爸沉默了一会说：“你听谁说的？要知道那是国防工程，是马虎不得的，虽然大家在山里施工条件很差，但这绝不是敷衍了事的理由，我们做的工程关系到国家的安全啊。”

妈妈顿了顿温柔的说：“哎，老唐，你别激动嘛，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你这个倔脾气还是要注意的。呶，一个朋友去乌鲁木齐出差，让她了两条‘红雪莲’回来。高兴吧！”

爸爸很高兴，说：“还是老婆了解我，好吧，有了这香烟，在困扰头脑的时候，可以舒缓一下情绪。”他取出一盒香烟，掏了一只就来到了火炉旁，坐在小木凳上抽起烟来。唐建疆一边假装在木桌上写作业，一边不时的偷眼瞧着爸爸吸烟时惬意的表情，那一缕轻烟袅袅升起。在不大的房间里萦绕着一股香烟的味道。唐建疆看到爸爸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怡然自得的神色。他又抬头看看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像，那是毛主席满面笑容的坐着一个椅子上，他手里也有一只香烟。唐建疆想，看来这香烟的确是让人愉悦之物。等自己长大了，也要学会抽烟。

然而事情远非小时候想象的那样，爸爸虽然不爱喝酒，但对香烟情有独钟，在生活困难时期，经常卷莫合烟抽。他把报纸仔细的折好撕成长条，然后莫合烟放在上面，开始用左手握住一头，右手卷起纸条，形成一个下大上小的形状，低头用嘴唇含湿张纸条的一长边，慢慢的卷烟成形。再将一头放在嘴里，划着一根火柴点燃，随后就喷出了浓烈的烟草味，这味道可是比红雪莲差远了。

唐建疆艰难的睁开眼睛，对妈妈说：“我刚才梦见爸爸了，他在抽莫合烟呢。”

妈妈笑了，说：“哦，是吗，你爸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嗜好，虽然都是抽烟对身体有害，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好了，孩子，你听见布谷鸟的叫声了吗？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唐建疆抬手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说：“妈妈，我都困死了，再让我睡一会吧，那布谷鸟天天都这么叫，真烦人。我又不是鸟，有虫子也不吃。”

妈妈伸手掀开唐建疆的被子，脸一沉说：“那布谷鸟在说‘紧睡儿，紧睡儿，掀开被伙几棍棍，掀开被伙几棍棍。’孩子，你要是还不起来，我可就要用棍子敲了。”

虽然从小到大唐建疆没有挨过爸妈的揍，但是他还是不想惹妈妈生气，于是就爬起来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唐建疆也成了大学的老师，他伫足向高大的树梢上望去，只见一只灰褐色的布谷鸟站立枝条上，它好像也发现有人的注意，那有节律的叫声停了下来，它那圆圆眼睛眨了眨，忽然暗褐色的翅膀扑腾着向树林深处飞去，不久，又晨曦中又响起‘紧睡儿，紧睡儿，掀开被伙几棍棍，掀开被伙几棍棍。’

旭日从博格达峰上升起，灿烂的朝霞映红了澄澈的碧空，唐建疆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当他走过几位坐在路旁木椅上的老人身边时，好像嗅到了一缕烟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