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花》

《马兰花》

作者：聂坤军（新疆）

“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老万听着孙女和小朋友们的欢声笑语。心中不禁掀起阵阵波澜，回忆起昔日那伊犁河畔的马兰花。

距离新疆伊宁市不远处，有一条宽阔浩荡的河流，这就是著名的伊犁河。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候伊犁是新疆最为重要的地方，因此它成为副省级的一个地区，几乎所有的文件都是以伊犁开头的。

那年三月，尽管北疆的独山子还是一片冰天雪地，但是炼油厂的建设工地上却热火朝天，兵团的建设者们一刻不停的忙碌，力争要赶在国庆节前完成施工任务，向祖国人民献上一份大礼。

一天傍晚，老万的父亲匆匆回到家里，对正在做饭的母亲说：“啊，淑贤，有件事很急，跟你商量一下。下午连指导员通知说，团部为了支援伊犁工厂的施工建设，要派有经验的工程施工技术员去伊犁工作，时间嘛，大概三年。”

“伊犁？三年？我们不是刚刚适应了独山子的工作环境，并且这里的工作也很重要啊，你怎么想的？”

“是啊，我们从青山绿水的老家来到这里已经几年了，从克拉玛依到独山子，虽然距离不远，但变化却很大，昔日的荒凉之地，如今即将成为重要的工业能源基地。然而，今天指导员说，这里已经初具规模，而伊犁更需要工程技术人员，我们不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吗？哪里需要哪里搬。我觉得，虽然团部没有下命令必须派谁去，可是全团的工程技术员也就我们几个，今天指导员跟我说这事并不意外。我们虽然集体转业到兵团，但还是一个兵，服从命令听指挥是职责，我向指导员表示去伊犁，他让我回来再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明天就安排车送我们去。”

“既然你都同意了，我也不能拖你的后腿啊，那就去吧，但不管怎样，这晚饭总是要吃的吧。”

父亲笑了，说：“那当然，人是铁饭是钢嘛，我们先吃饭。”

吃完晚饭，母亲刚把饭桌收拾干净，连长和指导员就来了，他们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团部又来问你们确定了没有？”

父亲笑着说：“我们去。”

连长笑了笑说：“说实在的，团长跟我说的时候，我是一肚子不愿意，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伊犁那边的连队更需要工程技术员。只是那边和这里开头一样，所谓万事开头难，虽说这里的生活条件比较艰苦，但那里可能比这里还艰苦，你们可要想好啊。”

母亲说：“请领导放心，到那里都是工作，再艰苦也不能有红军长征艰苦吧。”

第二天，团部派来了一辆大卡车，连里的战友们都来帮着把仅有的简单几件家什装上车，老万的父母亲就这样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成都军区老连队。奔赴位于伊犁的北京军区新连队去工作了。他们来到伊犁的施工地点，这里在奔腾的伊犁河边，这条大河把他们同外界分开，所谓歌里唱的‘伊犁河水翻波浪，灌溉着牧场和农庄。。。’却没有看到，他们只见到在波涛汹涌的伊犁河上，只有一条钢缆连接的渡船来回摆渡，这条渡船将他们摆渡过去。一切都要从河滩延伸到几公里外的山峦开始，在这片河滩与山坡的空间里，经过他们不懈的艰辛努力，伊犁河边建成了一个功能齐全的工作生活之地。老万的父母也应新连队的要求，在伊犁河边留了下来。

就这样，老万在伊犁河畔长大，在幼儿园里，老师经常带着孩子们去伊犁河边游玩，那时的伊犁河畔，有几条小河汊，它们都镶嵌在绿草如茵的岸边缓坡之间。这里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每到五六月份，老师就带着孩子们来到这里野营拉练，小河汊里的河水很浅，并且透明清澈，微风吹起阵阵涟漪，老师让孩子们去水边的草丛中捡来干叶枯枝和马粪牛粪，燃起火堆，将土豆丢进火堆里烧烤，土豆烧熟后软糯沙甜，非常好吃。

老师带着孩子们走进小河汊浅浅的水道里，水里的鱼儿成群的游来游去，可就是抓不到。水边长着一丛丛翠绿的鸢尾属植物，中间点缀着蓝、白、黄、雪青等色的大朵马兰花，它们鲜艳绚丽，美丽诱人。马兰花是那时伊犁河边最多最美的花朵，放眼望去，宛如仙境。老师让孩子们取来长长的、利剑一般的绿叶片，灵巧的编成一张张绿色的草席，老万他们这些孩子这回就有了抓鱼的工具，一时间，小河汊里，欢声笑语，喧嚣热闹起来。受惊的鱼儿被孩子们用绿草席赶到水边束手就擒，于是火堆上又搭起了一条条树枝穿成的烤鱼串，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烤鱼的芳香弥漫了河畔的绿野，引来无数的小鸟盘旋飞来飞去。在孩子们吃饱喝足后，老师又交给孩子们一项任务，就是带着大家挖贝母，老师走到绿茵茵的缓坡草地上，在一片淡黄色并带有暗红斑点的下垂花朵旁停下，让孩子们围过来，仔细观察，叶椭圆形，宽披针形或狭卵形，顺着花径下去，就可以挖出贝母来。

虽然老万他们这些孩子不知道挖出的贝母有什么用，但是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没有经过多长时间，孩子们就完成了老师交给的任务。每次野营回来，孩子们总喜欢摘一些马兰花带回家，插到自家的空酒瓶里。老万经常做完作业后，就来到空酒瓶边，闻闻马兰花的清香。

马兰花对于当年老万这些孩子来说，在那个年代是最好的伙伴，特别是每当从红灯收音机里传出‘小喇叭开始广播了’那稚嫩的童声，讲述着童话《马兰花》的故事，“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这句经典的童谣，曾经伴随过多少那个时代孩子的童年，成为老万那一代人儿时最经典的美好回忆。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老万已经是年过半百的退休老人了，想起那时候伊犁河边年年盛开的马兰花，不禁感慨万千，那绽放的绚丽花朵，不就是老万父母那老一辈建疆人勤劳勇敢的话语吗？在这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是他们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

马兰花是美丽的，它正是一代代建疆人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