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的砍刀

我家后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把砍刀。因长期未用，雨淋风蚀，已经锈迹斑斑。

这把砍刀是好多年前我的岳父张良贤从荆门送来惠州的。他说，现在的刀像块薄铁皮子，不好用。为了方便我们砍骨头或是剁猪蹄子之类的腊货，他专门为我们制作了这把砍刀。

岳父在从政之前当过乡村教师，后来在镇农技站工作，当过拖拉机手，对锉锯钳钣等工艺很有一套，家里的许多用具都是他亲手制作。这把砍刀选料上好，钢火十足，看着笨拙，用起来却十分锋利，再坚硬的骨头，挥刀下去，刀落骨断。岳父办事果敢爽快，立竿见影，雷厉风行。据说，他在职当纪检组长的时候，铁面无私，一身正气，就有这把砍刀的铁面作风。惠州党校原常务副校长黄寿祺和跟我实习的惠州学院学生、家乡是阳江的李东海分别送了我刀具，其中都有砍刀。我们搬新居后，就没有再用这把砍刀了，把它随意地放在后院。

也就是在我们搬新居的那年，琬林赴美留学。岳父特地从荆门乘长途巴士赶到惠州，见了琬儿一面，向她表示祝贺。我们说，您这次来了，就多住些时。他却告诉我们，他近来身体不适，已经做了检查，好像是结肠癌，要回去复查。他在惠州住了两夜，就匆匆赶回了荆门。那次来，他还特意带来一株花椒树苗。

岳父回去不久，就被确诊，很快住进了医院。岳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不惧疾病，积极乐观。重病期间，他还是不忘关照周遭和亲友。岳父原本姓宋，因家大口阔，被过继给张姓人家，上了学堂，后来走上工作岗位。在他的亲生兄弟中，只有他一人，由村而镇，由镇而县，由县而市，成为机关干部。因此，他特别省吃俭用，接济弟妹。岳父膝下三女，上世纪八十年代为解决领导干部的家属子女，岳母进城安排了工作，子女全部转成了商品粮，成为城里人。在城里一家三个孩子，纵然是公务员家庭，也十分不易。岳父因此戒了烟。如今三个女儿，个个出息。两个公务员，做到科处级；一个从教，成为百年名校的高级教师。岳母也因岳父的关系，工作年满退休。这些都得感恩岳父的人生努力。

一晃，岳父从查出病情至今已有五个年头了，因为疫情的原因，我们有一年多没有回去看望他老人家了。这些时，我们通过电话询问情况，发现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以前那声如洪钟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没有中气。妻子常常与我说，门爷爷这一辈子太节约了，吃没吃个好的，穿没穿个好的，就是病成这样，家里的空调舍不得开，衣服一大柜子舍不得穿，来了亲戚朋友就舍得往别人给。其实，岳父的这种情怀我理解。他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人，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能用的绝对不浪费。他知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半丝半缕，物力维艰啊！

这几天，岳父又住进了医院。从电话里听得出，他的精气神在逐渐恢复。今天到后院，我猛然看见了岳父曾经送给我们的砍刀。我把它拾起来，用锉把它满身的锈迹擦掉，便立即还原了本色。我用它切鸡菜，仍旧的锋利锐气。我想要是有个戗菜刀的老把手，把砍刀戗一戗，肯定会更加锋利，光彩照人。我希望我的岳父，在高超医术的治疗下，能与他送给我的砍刀一样，重放光芒。

2020.1010.12：10.于闻之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