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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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碧波荡漾的湖畔，杨柳依依，春风拂面，我和晓玲徜徉在绿草茵茵的小道上。我们没有言语，心里却充满了青春的悸动。
伫立岸边，远眺着湖面。我望了望默不作声的晓玲，她一脸愁绪。我低头看到了她微黑的脚背，仿佛感觉她倏然间变老了，心里立时生出了一种爱怜。我在心里想，就是天老地荒，我也要好好痛爱她。不知何因，晓玲突然扑向河里，她似乎厌弃了这个世界。我奋不顾身，跃身扑进水中，托起已经软若无骨的晓玲。
上岸后，我不禁放声恸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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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才知道是梦。
奇怪，怎么会梦见她呢？我们相遇过去四十多年了，梦境竟然是这般离奇？
因为这个梦，我微信了几个昔日与晓玲有过交集的朋友，希望能得知她的近况，可是很遗憾，年事已久，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我想，她应该退休了吧？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晚年过得应该很幸福吧？
这几天，我脑子里都萦绕着晓玲的身影，让我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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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在我二十出头时的情景。
改革开放初期，一座新兴城市荆门在湖北中部崛起。这里到处弥漫散发着枯木逢春般的气息。1979年荆门由县改市，1983年紧接着又升格为地级市。一批有志青年嗅觉到时代发展对青年人的要求，他们像上足了发条、铆足了劲的闹钟，争分夺秒、如饥似渴地在书本和实践中学习，以极大的热情奋斗在各条战线。为了迎接改革开放的大发展，贮备知识力量，更好地投身国家建设，学习成为各行各业有志青年的自觉行为。参加夜校、函授学校、刊授大学学习在社会上蔚然成风。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晓玲的。我所在的建筑公司书记叫刘传灯，他儿子叫刘华。因为爱学习，在我们招工进城的三十多名青年中，唯有我与他走得很近。刘华爱好美术，成天在宿舍兼画室里画石膏像。他是在为考美术学院作准备。刘华认识在照相馆工作同样喜欢绘画的田亚玲，亚玲又与廖晓玲相好，这样大家都熟了。后来我们同时报读了《山西青年》杂志社在全国首推的刊授大学，又同修汉语语言文学，这样我们就以同学身份时有在刘华的画室相聚。
在我们几个年轻人中，我是刚刚从乡下知青点招进城的工人，因为家庭出身不好，以前有几个不错的单位，组织上本来是安排招我的，可是都被有门路的人开后门把我挤出了局。为了缓解父母的经济压力，亦为了给自己找个生活出路，我还是来到了这家并不被人看好的建筑公司。不久，我被抽调到新成立不久的荆门市地名委员会工作，主要是在地名普查成果的基础上编撰《荆门市地名志》。也就是在这期间，晓玲不仅给予了我工作上的帮助，而且激发了我的灵魂，那潜移默化的作用让我受用终生。
一天，领导要我将厚厚一叠文稿在一周内誊写好报到省里。一算，就是白天加黑夜我也没有办法完成。我灵机一动，将稿子一分为三，请晓玲和亚玲帮助各完成一部分。果然他们在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当我拿到她们誊写好的稿子时，十分汗颜，她俩的字写得都比我好。尤其是晓玲的字，不仅规范流畅，而且时带一些草笔，很有魏晋之风。她的字与她的人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格。晓玲长得文静，乌黑的头发，少有几根卷丝浮在额头，话语不多，声音温润而清亮，微黑的皮肤显出浓厚的书卷气。那时，我正为自己没有一个好单位、一份好工作而懊恼，尽管好学不倦，但是面对前途依然没有信心，十分气馁。当看到晓玲的字后，我看清了自己与他人的差距，更看到了自己与社会对年轻人要求的差距！这个经历，让我十分震撼，成为我努力人生的动力。这件事，我在十多年之后，写了一篇《三人行》文章，先后发表在《荆门日报·文明湖》《湖北日报·西湖》副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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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葱岁月，情窦初开，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谈情说爱是情理之中事。
而我，却是一个反革命分子家庭的子女，既没有一个好的家庭环境，也没有一份好工作，在那时是没有能力和胆量去谈情说爱的。尽管我在与晓玲和亚玲的交往中，晓玲的影响在我心中荡起了阵阵涟漪，留下了不可平复的印迹，那只能是我对她的爱慕和喜欢，根本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况且，晓玲的父亲是市商业局的副局长，姐姐在荆门热电厂工作，她在荆门市医药公司工作。这样一个好家庭的女孩子，生命中必定有一位她所属的白马王子。
世间的美好总是赏心悦目，且被人赞赏。晓玲的出现，亦打动了我的另一位朋友。他叫张忠泉，当时是龙泉街办的文化站站长。他在接触到晓玲后，多次要我出面给他转达他对晓玲的爱意。忠泉生得白净，长得帅气，是一个好学求进的青年，年仅二十多岁，就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上文化站站长。可是我却觉得自己没有这个勇气去说这件事。一是自己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经验；再是我虽曾有过喜欢的女生，也从来没有胆量向对方表白过，缺乏胆量。为了给朋友有一个交代，一日我还是鼓足勇气来到商业局住宅四楼的晓玲家。上楼时，我就不断地默想怎样转达忠泉的意思。可是，当我敲门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原来所想的话，一阵慌张之后，竟忘得一干二净。我吞吞吐吐、毫无章法地说：“忠泉要我……告诉你……他他……说他……喜欢……你……”话还没有说完，自己的脸被涨得发热，感觉从脖子红到了头顶。虽然我语无伦次，他们还是听懂了我表达的意思。晓玲的母亲查妈妈非常和蔼慈祥，她见我慌乱无措，给我倒茶，要我坐下来说话。这天，晓玲的姐姐和男朋友也在家，来到厅里与我说话。看得出与晓玲姐姐同在热电厂工作的准姐夫是一个很爽朗干练的帅哥。他爱好文学，与我交流了一些文学方面的话题。他们一家给我留下了美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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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回荆门，宁本俊兄说：“幸福的生活是奋斗得来的”。我知道，他说这话是在以我的人生为例。当时，在我们几位朋友中，无论是学识、工作环境，还是家庭条件，我都是最差的，可是经过不断努力，我一步一步改变了自己，亦改变了家庭。后来，我有了自己喜爱的工作，也有了我深爱的妻子与和睦幸福的家庭。我们用孝心和微薄的工资，赡养了饱受劫难的父母。母亲在她瘫痪31年之后的2007年11月1日走完了她83年的磨难人生，父亲则在2015年在88岁上圆寂。现在，我不仅有了还算不错的退休金，外加房屋出租，总算衣食无忧。像我这样年纪的人，一般只有一个孩子，我因政策允许，可以生育二胎。我很得上天的眷顾，第二胎却是一对聪明伶俐的双胞胎女儿。孩子们也算争气，儿子研究所毕业，在国内政府机关就职，双胞胎女儿留学北美，成为世界公民。尽管我没有当什么官，亦没有发什么财，但是具备人类社会的常识与逻辑，现在回想起来，也算足矣！
随着年事已高，近几年常常想到在我人生道路上给予我帮助的人，亦写了几组回忆纪念性的文字。那天晚上那个惊悚的梦，让我惦记起晓玲来，一个在我灵魂深处留下深深印迹的人。我虽然读过《周公解梦》，可是，那梦里的情景，让我始终不得其解。或者，那是我当年对晓玲不敢表白的心声终于在四十多年后的梦中释放？又或者，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把晓玲视为自己生命中的亲人，这个梦昭示了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永恒关照与护佑？
2022年8月24日于闻之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