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蜂蜜

祖父养蜂十分简单，

两半椿树凿空做成蜂箱，

架在两面坡的屋檐下，

蜜蜂们就会不约而至。

在秋天的夜里取下蜂箱，

用火把赶走最后的工蜂，

掰下一片片漂亮的蜂巢，

大铁锅融化，仔细滤出蜂蜡，

把蜂蜜装进罐头瓶中。

照例，要分给他的两个儿子，

两个女儿的份额也要留好，

剩下的不多，存在柜子里，

主要用来为祖母炒制中药，

也分给其他需要的人。

疾病是另外的烈日，

带来灼烧，晕厥，

祖父用泉水冲了蜂蜜喂我，

喝完睡醒，烈日已然沉寂，

祖父自豪地笑着。

二十多年过去，

父亲一次次架起椿木蜂箱，

在春日午后静待蜜蜂归来——

二十多个春天都很相似，

归来的似乎都是同一群。

二十多个春天相似的清晨，

蜜蜂飞过椿树下的院落，

土墙青瓦的房子，

等到火盆上煨完了罐罐茶，

牛铃就会从山坡上响起。

以及，相似的黄昏，

在院子中间，在磨石旁，

仔细确认镰刀，镢头，铁锹，

裁切一日日的劳作，

顺带确认石头和铁匠的由来。

也许，这是有可能发生的，

当春天又一次降临在祖父的花园，

当蜜汁重新注满蜂巢，

故事似乎就会在遥远的地方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