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整理照片,一张雪景图跳入眼帘。
白皑皑的大雪铺满马鞍寨的山山岭岭,几位姐妹身穿红色冲锋衣,脚缠稻草绳,手拄拐杖,在尺把厚的雪道上戏闹。打雪仗,玩雪球,堆雪人,那开心的样子,简直就是一群快乐无比的白雪公主。
精彩瞬间,令我思绪飞驰,仿佛回到数年前,马鞍寨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中。记得那天是农历正月二十三,马鞍寨下了一场说来就来的暴雪,我们一群年过半百的人,高兴劲甭提了,犹如回到童年时光,在雪地上跳呀,蹦呀,看雪花飞舞,听雪落的声音,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时光,岁月如此静好。
马鞍寨坐落在英山城东近二十华里,以它的山形象马鞍而得名。从城里遥遥望去,整座山峰,像一张拉开的弓,弯在苍穹。整个山势自东南向西北横亘绵延,中间两峰突起,酷似马鞍,前端山势昂起,像奔腾的马头。山脚下有一座碧波荡漾的小型水库,因为有了水,使这座山多了几分灵秀,多了几分清雅。
当地传说齐天大圣做弼马温时,赶着一群天马去天河,路遇天蓬元帅,双方大战,吓得一群天马东奔西窜,一匹被挤下南天门,坠落凡间,化为山峰,形似马鞍。南宋岳飞大元帅曾派大将于此地驻军抗金,宋末文天祥抗元,也在此地抗敌激战,至今寨旁还有一地名叫血淋冈,山石尚赤。寨的南侧有一处泼鹅地,像一只活泼的天鹅展翅高飞,此地是辛亥革命首义领导人物之一查光佛祖坟之地。
马鞍寨是历代文人骚客钟情之地,活字印刷术发明家毕昇多次游访山寨,医圣李时针常常采药山中,抗日将领姜又丹,抗战胜利后隐居山中,留下了诗篇《夏日游马鞍寨》:九转回肠百虑侵,日长似岁学高吟。马鞍寨上云霞美,羊角尖中烟雨深。古木幽林真胜地,连山绝壑最清心。游人不怕骄阳烈,独仰渊明醉石沉。
马鞍寨灵秀的山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绝出人才。当今,山中住着一位陶渊明式农民诗人饶惠熙,因他土屋门前有棵千年枣树,号枣香居士。那次,我们一帮文友就是仰慕饶老师的才华,羡慕他的田园生活,相约登马鞍寨雅聚。
早春二月,早饭后是艳阳高照,上午突降暴雪,马鞍寨上银装素裹,虽有些寒冷,在饶老师土砖房子里,烧着栗炭火,喝着土酒,吃着土山羊火锅,辣椒煮豆腐,土灶台煮米饭,锅巴粥,热火朝天,度过了难忘的一天。
饶老师勤劳朴实,边做农活,边写诗。他的文字古朴中透着灵气,文雅中折射出乡土气息,是新时代田园诗人。在2017年第三届“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创作大赛中,他的一首七律《杂感》获“年终创作奖”律诗组一等奖!《杂感》全文是:
种菜无妨也种花,自怜耕读老生涯。
闭门惟乐诗兼酒,开卷还忧国与家。
秦鹿汉蛇知有数,春风秋月咏无邪。
嗟余一亩三分地,获取朝霞更晚霞。
当时我也和了他一首诗:
门对马鞍怜菊花,陶公转世恋云涯。
青山耕种有诗酒,大别隐身忧国家。
秦瓦汉砖依旧在,夏荷冬雪总无邪。
芒鞋破屋自常乐,胸贮文光灿晚霞。
那天,我拍的一张雪景图《雪映枣香居》还入展2020年第20届平遥国际摄影展。照片记载了早春二月,一场大雪来临,马鞍寨上土墙黑瓦古民居,银装素裹,屋前那棵数百年的老枣树,又一次经历了倒春寒的考验!
我与马鞍寨的缘分得从我父亲说起。六七十年代,父亲在百丈河公社当武装部长时,在马鞍寨大队驻农村联系点,当时交通不便,父亲经常是步行或骑自行车去马鞍寨,常住村民家里,很少回家。马鞍寨的山山水水留下过父亲的足迹。
我老家在离马鞍寨大约二十华里的九龙山下,我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迷迷糊糊中嚷着要父亲。塆子里大人都说我养不大,母亲和爷爷奶奶怕我死了见不到父亲,爷爷翻山越岭来去百丈河找我父亲告知我的病情。不巧,父亲当时去了马鞍寨大队,直到晚上回到公社,听说我病的那么厉害,赶忙拿把手电筒,驮一挂包报纸和传单,连夜往家里赶,父亲回家一趟要翻越茅草坳、雷打石、落日石三座山,还要过七里冲水库。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当他走到七里冲水库边一个山凹里,突然发现前面山上两道莹光缓缓向他晃来,父亲拿着手电筒对着莹光照射时,才发现是一只金钱豹。这时父亲突然想到老人说:豹子怕火,他赶紧把挂包里的报纸用火柴点燃,扯起岸边的茅草烧起熊熊大火,金钱豹才掉头逃回山里去了。父亲算是又捡回一条命。半夜回到家,吓得全身的衣服都湿透。
父亲在世时常说,他当时横下一条心,把命豁出去了,反正是一死。那天晚上我在迷糊中见到父亲如此伟大,病忽然好了,但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忆。当时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那马鞍寨看看。
光阴似箭,一晃快半个世纪,父亲已经离开了我们。
我想等候一场雪,再去马鞍寨,去寻找父亲的足迹,去寻回姐妹们当年那意气风发的青葱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