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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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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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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

夕阳收敛了耀眼的光芒,宛若一枚通明发亮的圆圆蛋黄悬在低空,慢慢西移下沉。秋风飒飒吹拂,黄叶纷然而落,仿佛涂抹了夕阳金黄色泽欣然赴一场秋天约会的蝶群,夕阳、秋风、落叶之间进行着一场默契美丽的生命对话。

夕阳余晖的映照,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安详温和,好像是对初秋所有失落苍凉的安抚,这样的温馨与宁静让喧闹街道的车水马龙几乎变得无有。虚化的背景下,我的眼中只剩下大街两旁秋风中飘飘洒洒的落叶,仿佛空中有一个隐形大筛子,繁密枝叶每一次的摆动都要摇落无数枯叶。枝叶分离的那一刻,是叶片借着秋风最后用力挣脱了母体,还是母体借着秋风最终松开了留恋的手指,这些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唯见证这金黄叶子断开与枝头那一点点的维系,残存斑驳绿意,散发淡然清香,簌簌飘飞的铿然然落地的一瞬,于是,我与落叶有了一次生命里的美丽邂逅。

的确,我不曾见过这片片树叶在初春时节几点几分萌芽露头,却恰恰看见了它秋风乍起此时此刻的飘落。不早不晚,就在我经过的地方在我的眼前打着螺旋样的回旋,优雅地落下。似乎来不及与树打个招呼,便听从了秋风的安排,默然离开母体。从来都是生机勃勃的生长,从来都是丝丝脉络为树体输送汁液养分、阳光的能量,从来都是与母体的血肉相连,从来都是在枝条上的高瞻远瞩,从来都是在蓝天大地间的颤摇,从来都是花香鸟语中的衬托陪伴,从来都是风风雨雨里的蒙尘洗礼,从来都是电闪雷鸣中的坚挺。而如今,此时此刻,它们似乎陷入了一种失控,但也是从未有过的飘然体验。不知道它们与母体分离的瞬间是否有痛的感觉,是否有从高向低跌落的比较反差,但我知道无论如何这都是它的唯一选择。秋来了,一切生机都在回收缩减,它俨然完成了一生使命,秋风给了它唯一的归宿:飘落大地。我伫立街头,摊开双手,接纳一片片落叶的纷至沓来。它们盘旋地随性坠落,正如它们在枝头的随意萌发生长。它们并不觉得我的手掌有多温暖安全,它们更多的选择了大地,投入大地的怀抱。是啊,即使有千只万只的手掌也不及大地母亲的宽阔与广纳啊!

或许树叶不仅仅知道树枝上的风光与荣耀,更懂得大地的包容与宽广;不仅仅懂得枝叶浓密的蓬勃与生长,更明白大地的寂寞与坚强。但无论如何,优美S弧线在半空的划过,咔嚓一声触地的落定,仿佛一切都在大地轻轻划了一个的句号,找到一个永久的答案。我们从来都是把秋风扫落叶的凋零漂泊称作生命的结局。但是我们从来很少想到一片树叶灵魂的重生。我想叶子母体上生命的结束恰恰是在大地飘零而生的开始。因为它本身就是为树而生,为树而亡,生生死死,最终都会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母体。春天的萌芽,夏季的生长是成就母体,而秋天的飘落更是保护母体,它留给自己的唯有一个枯身干体。

失去生机的枯叶似乎从来都不会哀伤哭泣,尽管刚刚落地又要被风吹撵,或者即可被脚步车轮碾压,没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悲壮,却有淡然无惧的气概。

无论烧掉埋掉烂掉,无论怎样无论到哪里它都会变成养料滋养土壤,以另一种方式奉献自我,重生自我。

泰戈尔曾写下这样的诗句:“当生命失去恩宠的时候,请赐我以欢歌。”或许在秋风的扫落与驱赶中,你看到了它的凄凉和飘零,但是你体会不到它内心的歌唱与自由。在枝头它俯视大地,现在可以亲吻大地。在树上它遮掩鸟身,聆听鸟鸣,在地面它观赏鸟儿的啄食蹦跳;在枝头,但凡尚存一点生机,它都要死死与母体连接在一起,在风中摇摆跳跃,在雨中沙沙拉拉,它无法挪动半步。而离开树体它可以落到山林,落到草丛,落到河水,落到沟边,甚至可以被夹到书本,也可以做成标本,体验千百种,千万种的不同经历。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又会生出何等的魅力与丰富的想象啊!

“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秋天的落叶多么像春夏大戏结束后的纷纷谢幕,国槐的金黄灿烂,枫叶的红艳如火,银杏叶的如蝶翻飞,它们在秋风中完成自己入冬前的蜕变与飘落。仿佛时间每一分秒的流逝,空气每一次的呼吸,阳光每一次的照耀,鸟儿每一次的鸣叫,都令秋叶为之心动,颤摇。这是生命的欢欣,活泼泼的律动。这样的告别欢愉与充盈,蕴含未来的期待与向往。这是它们的最后一次的舞蹈,最深一次的初吻,让一场场的秋风在大地的角角落落为自己寻找一隅之地。

每一片落叶,都曾衬托出一段春光,每一落叶,都曾描画出夏日的绿荫,如今它们又是一首短暂而优雅的秋歌,一缕夕阳中的余晖,静雅而绚丽,消逝又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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