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度电里发光（组诗）

作者:金指尖  

○电

作为一种形态

它已经发出自己的光和热

作为一种物质

它应该回到沸腾的血液和汗水

回到日夜不息和艰辛

带着恭敬和感恩，向建设者鞠躬

它应该庆幸

在燃烧之后复活了钙，与工人们

立场一致

○他说，灯为他人而亮

不要向赶夜路的人

谈起夜色

他就是夜色的一部分

不要向发电厂的工人

谈起电

他就是其中一度

不要，不要站在堤岸上假设

水就是电。有多少人

活在光明里，就有多少种力

化黑暗为灰烬

我后悔向一些电力人

谈起光明。比如在两河口水库

那个叫魏黎明的老电工

他说，灯为他人而亮

无怨无悔

○在一度电里发光

给我一些水，就给你

一个明亮之夜，给你冬暖夏凉

天空把寂寞留给我们

原野把空旷留给热汗

上个月走过的路，今天又走一遍

前次爬过的电杆，今天又爬一次

不止是风与脚踏板交感的磁场

不止是电缆送走的火花与激情

不是的，不是的

为万家灯火交出自己，用一度电等你

不是的，不是的

变电站，是活在我们手心里一颗黑痣

不是的，不是的

那些回路，串联或并连的雄心

那些从水到火

从乡村到城市的神迹

○走过

山有明悟

水有睿智

一个电工在爬山涉水

一群电工在爬山涉水

他们走过一些，石头和树，岸和鱼

走过原野

走过庄稼

走过亲疏，走过画外之身

从风到雨

从红黄绿三色到ABC三相电源

条条线路，通往光明

走过火

走过光

走过农电人闪光的足迹和脊梁

又一日

与水为伴

与风为伴

又一日，我们讨论到天空

麻雀和雨燕，与电工们手中

的改锥和扳手

尖嘴钳，压线钳，扁口钳

电工刀，电工锤，电烙铁，检修灯，手电筒

钢卷尺，示波器，万用表，聚线器

一样多

不怕风雨雷电

不惧十万伏高压线。一列一列

飞上高架电缆线，栖息，歌唱，开鸟会

它们自豪拥有这片辽阔，河流，作物，山村，城镇

它们喜悦、珍惜人类

的生活

讨论到天空和麻雀，是一个明亮的陷阱

但我们乐在其中

像一棵草找到快乐的生长一样明达

不需要有任何绝窍

用汗水掩埋了一条又一条野径

与我们的一日三餐

一日，又一日

○回鸣

鸟的回鸣大于树

电的回鸣大于器

在山村

星星和月亮在露水里点灯

云朵和太阳在电工们的脚板下

生根、发芽

东村跳闸了

要复位，电路短路了

要排查，变压器故障了

要检修

星星毗邻眼睛

工人们，毗邻了红庙子电站的水

百鸟和鸣，他们已走过

一片又一片山，一沟又一沟地

映在水里

工人们的笑脸是一朵莲

还没来得及闭合，露珠已把月亮

移植到汗水里

风神说

需要一部点燃天空的梯子

把我们带到终点

○窥见

一座城玻璃的透明

千座城玻璃的透明

以此窥见

隐藏于夜色之下的灰烬

并没有解决

石头与河流碰撞后的落差

在桐子壕电站

把骨头化为水,动机是

纯良的。把水化为人间的骨头

理想是工人们的

从发电厂到变电站

写碑之心如初露，与草木光华

与万物苍生，同气连枝

一河出闸水一浪高过一浪

不是小的就被忽略

他们的光，照着人类向上的决心

流过舌头的电铸造神话

一句许你万亩桑田

一句许你幸福人生

○一张记忆中的脸

水落石出。这么多的水

只有一滴，被命名为电

风恰好经过堤岸

在奔流而下的水面，梳理月亮的羽毛

云卷云舒。这么多的鱼

只有一尾，被养在富流滩电闸上

水一拐弯，多少鱼被冲走了

像鱼一样，那道倩影也不见了

这是渠江罗渡。这么多工人

只有一位，是我诗歌认识的朋友

凌霄花上那笑脸，是你吗？

我看见一盏灯，变成千万盏灯

仰望星空。值守发电机组的工人

望见梦中人的笑脸

我又一次抵达天空，和大地的

对角线，抵达一滴水

碑无言。连同她的方言和秘密

已找不到熟悉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