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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成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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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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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蜕书香

蝉蜕书香

孙成栋


蝉蜕与书香,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物。 于我,却又是水乳交融的一脉心缘。

话要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说起。那个年代是我所有童年往事的底片,是我奔流不息记忆之河的河床,是我梦想之种发芽生根的土壤。自然,它也成为我书香岁月的源头。尽管,时时伴随着贫瘠与荒凉,却又隐含着一种带着苦涩味的美好。

当时,上小学的我特别迷恋一种图文并茂的读物——连环画,俗称“小人书”。每次一见到小人书,目光就仿佛铁屑遇到了磁棒,瞬间被牢牢吸定。可那年月,家家户户在贫困线上挣扎,绝大多数小孩常年没有一分零花钱。所以,那些小人书再精彩,于我也是镜花水月。实在太饥渴了,也只能跑到乡上的小书店,隔着柜台玻璃瞅上几眼。

尽管那所谓小书店,只是乡供销社所属的一个很不起眼的袖珍门市,书籍品种和数量也极其有限,可对我来说,那里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每次从小书店里饱过“眼福”后,非但对小人书的“馋瘾”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念念不忘,连梦里都是无处不在的小人书香。

这强烈想读小人书,却一直不能如愿的滋味实在熬人。久而久之,我几乎患了“小人书相思病”,连一直热衷的掏鱼摸虾、捕蝉捉虫也没兴趣了。一天,无意中听说乡里的废品收购站收购蝉蜕,好像是用来做中药。说者无心,我的心弦却不禁为之一动。

这蝉是乡间最常见的昆虫之一,每年五、六月间,初夏的南风中流溢着麦穗的气息和槐花的清香,蝉的幼虫会从泥土里悄悄爬出地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蜕皮。那蜕下的皮就是蝉蜕,只是以前一直不知它有用。这下好了,只需把蝉蜕收集起来送到废品收购站,就可以卖钱买上心爱的小人书了!

说起来简单,可真做起来往往不是那么回事。这蝉蜕虽不是稀奇之物,但特别轻特别薄,几十个也未必有一两重,算下来,得攒到三四百个才够买一本小人书。尽管是个“苦差事”,但在小人书的巨大“诱惑”之下,我还是利用一切机会寻觅、捡拾起蝉蜕来,为此“牺牲”了大量玩耍和休息时间也在所不惜。

蝉的幼虫通常喜欢在早半夜蜕壳,往往在凌晨时分全部褪完。特别是一场雨过后,土壤松软,更是蜕壳的好时机。也因此,为了能在一溜子“同道”中捷足先登,有个“好收成”,我常常天不亮就起床。披着残月的余光、依稀的星辉,我提着个塑料袋,在林子里、河坡上、草丛间等每一个可能有蝉蛹的地方搜索。往往一个早晨跑下来,裤脚被晨露打得湿漉漉的,仿佛在水里泡过一样。而脊背上的汗水也使衣服湿了一大片,紧紧地贴到了身上。

每当因找不到蝉蜕或感到特别疲累而想打退堂鼓时,我就在脑海里遐想买到小人书时的情景。顿时,就会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漫溢全身,驱使我继续投入到“寻宝”的漫漫征程中。那起早贪黑地采拾蝉蜕的身影,成为与幼小年龄并不相配的一道景致,也给日子镶上一缕缕困苦中的生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一向贪玩而缺乏定力的我,居然能以如此顽强的毅力,不畏艰辛地捡拾蝉蜕,也许这就是书香的魅力、梦想的力量吧。

在耗去一整个暑假和一大串星期天后,终于“大功告成”。那天,将一大袋蝉蜕送到废品收购站,换来几张角票,再从小书店买来平生的第一本书——小人书《平原游击队》,激动之情难以言表,简直比过年还要兴奋。轻抚着图文并茂的书页,细嗅着沁人肺腑的墨香,回想起捡拾蝉蜕的朝朝暮暮,一种自豪感、欣慰感油然而生,也使我愈加珍惜手中的小人书。

这第一本小人书,也是一个新的起点。从此,尝到亲手采撷果实之“美味”的我,一发不可收拾,将捡拾蝉蜕当成课余时间的主要“爱好”。与此同时,“寻宝”的范围也有所扩展,从牙膏壳、鸡肫皮到残锅烂铁、破塑料制品等等,但凡可以换成钱的日常废品,都成为我搜寻的目标。渐渐地,我的小人书又有了第二本、第三本……随着我蚂蚁衔物般的积累,它们的队伍日益蓬勃和壮大,约莫两三年后,已达数十本之多。

我特地央求母亲,请做木匠的舅舅为我打了一只小木箱,把小人书全部装进去,还加上了一把锁。多年来,这箱小人书一直伴随着我,从垂髫少年到年近半百,真可谓不离不弃。其间搬过几次家,丢弃了不少赘物,可始终将这箱书带在身边。而这些小人书不仅成为我童年的精神食粮,更激发起我对书籍、对知识、对生活、对文学、对真情的热爱。不管时光如何流转,无论世道怎样颠簸,这份爱永不搁浅。

困窘岁月,是人生的一道考题。于我,每一次的苦苦努力,都是在用行动向生活作答。纵然并未获得高分,也以一颗坚韧的心,为走过的路途标下了永恒的注脚,让另一个自己在逶迤中走向明天的晨曦。

一切都会发芽,犹如那不绝的蝉蜕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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