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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成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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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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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除夕

孙成栋


如果说春节是一部幸福交响乐,除夕无疑就是它的美好序章。

而对多数上班族来说,除夕值班是绕不过去一个“插曲”。于我,无论从前在基层卫生院,还是如今在融媒体中心,除夕值班都经历过多次,并且还将继续。然而,给我留下刻骨铭心记忆的,当数在卫生院里的“除夕之守”。那一个个镶嵌着“红十字”的除夕之夜,流淌着淡淡的孤独、寂寥、怅惘,却又蕴含着一种奉献的自豪感,一份我不值守谁值守的担当……这些绵细的情愫,在我青春的河床上激荡,交汇成一股股恒久珍藏于心的暖流。

那时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和一帮“70”后同事初出校门,青春正酣。每每临近春节,编排节日值班表时,我们尽管分布于不同的科室,但大都怀着同一个想法:老同志们有家有室,除夕值班不太方便,咱小年轻就主动承担这“苦活”吧。于是,在我们的竭力争取下,每年一度的除夕值守,除非特别重要的岗位,一般总由“青春之队”担纲。

兴许是由于我工作的小镇地处几个乡镇的中心地带,又是一个千年历史文化名镇,所以医院的年轻人中绝大多数是来自周边乡镇的“外地人”。因不能与亲人团聚,而单位食堂春节期间又不开张,大家就提前从家中带来过年食品,聚在一起来上一次“白衣战士年夜饭”。一些不值班的老同志,也给我们带来家中的美食,因此这顿别样的年夜饭可谓名副其实的“百家饭”。

那年,“白衣战士年夜饭”结束后,大家纷纷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我也穿过医院幽暗的长廊,走向西药房。还没走到药房门口,就感觉有一股浓郁的幽香扑面而来,这种独特的香气似曾相识,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待到了近前,才发现药房的窗台上,赫然放着一瓶初绽的蜡梅。那花瓶是用医院里的空玻璃输液瓶充当的,因为口小所以只能插上一枝蜡梅,却照样奇香袭人。那修长而又虬曲的梅枝上,依次分布着多个鹅黄色的花苞,有的已绽开,有的正待放,有的尚初萌,宛若一队芳龄不一的姐妹,在夜色中守候一条归家的路。

带着几分疑惑和忐忑,带着几许欣喜和悸动,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蜡梅端进药房,一边思忖着:这瓶蜡梅到底是谁放的呢?脑海中放电影般一遍遍过筛,排出几个“疑似对象”,却又被自己逐一否定。其实本不用这样“海猜”,刚才一见到蜡梅,我心里就基本有数了:定是她,那位秀外慧中的护士。

说起来,我们属半个老乡,因为同样来自西乡。又有着共同的爱好——文学,业余时间都喜欢读读书、动动笔,算是文友。因此,不知不觉中,彼此走得相比其他同事要近些,交流得也更为融洽、投机。

有一次,她到我宿舍来还一本书,见我的几支笔胡乱散落在书桌上,就建议说你应该有个笔筒。我觉得她所言极是,就准备到市区的商场里买只笔筒,可一连几天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买成。没想到,约莫一个星期后,她给我送来了一只自制的精美笔筒!

这只笔筒是用废旧的84消毒液空瓶加工而成的。空瓶的上半部分被拦腰剪掉了,剪口处用白色胶布细细地贴了一圈,瓶身用素雅的包装纸裹了一层,并用胶水固定住,一只简易而美观实用的笔筒就做成了,虽然用料普通、风格简约,却透溢出藏不住的心灵手巧。

后来,她又送过我书籍、稿纸、插花之类的一些物品,其中包括一束芦花、一瓶蜡梅。那芦花是采自医院不远处串场河畔的芦苇丛中,插在一只敞口的空药瓶里,在我的书桌上伫立了好些日子,让我仿佛一抬头就能感受到一份秋天的陪伴。而插蜡梅的瓶子是一只空酒瓶,当时被人扔在垃圾堆上,那独具匠心的造型却让她慧眼识中,于是捡回来清洗得干干净净,放上大半瓶清水,再插上一枝蜡梅,顿时梅与瓶珠联璧合、相得益彰,芳霭氤氲、满屋生香。过了几天,她为了使梅香保留得更长久些,特地找了几支葡萄糖,用针筒注射进梅瓶中……

而这次的除夕梅香,仅仅留了一个短暂的悬念,半个多小时后,一切便真相大白,果然是她的“杰作”!

印象中,这个春节特别冷,药房里没装空调,取暖器效果又不好,加之一人“独守空房”,那滋味实在熬人。但令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有了这瓶蜡梅后,值班的感觉居然变得美好起来。兴许是因那沁人肺腑的芬苾,抑或是凌寒绽放的友情,再不就是滋润心田的祝福,让我的心沉浸于春的温煦里,抵御了严寒和孤寂的侵袭吧。

更令人心怡的是,几位患者家属前来取药,我将小窗子一打开,就听得窗外传来声声惊叹:好香!一位教师模样的中年女子更是形象生动地告诉我,那香味犹如迎面涌来的潮水,打在脸上,润在心里。另一位老人感慨道,以往一走到药房窗口前,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这次可不一样了,这梅香让人特别舒坦……

那天夜里,在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焰火声中,枕着梅香入眠,睡得特别踏实,就连梦中也处处流淌着梅的馥郁。我甚至梦见自己,走在一条两旁开着蜡梅的长径上,一边轻嗅着梅四处漫溢的清气,一边向着前方的一片翠洲张开双臂。

翌日早晨,我在下班时,除了向接班的同事进行常规交班外,还特地将那瓶蜡梅“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她。同事一脸惊喜,仿佛获得一件意外的珍贵礼物,她在答应好生呵护蜡梅的同时,还向我承诺,一定将蜡梅转交给下一班。事实证明,她的确是一位说到做到之人。春节假期结束,我回到班上时,那瓶蜡梅依然开得满目葳蕤,想必那根“芬芳接力棒”一棒没掉链,始终在路上,也让这个除夕乃至整个春节的值守增添了绵绵不绝的暖意。

岁月从不败芬芳。这个已渐行渐远至三十个春秋开外的梅香除夕,之所以一直鲜活在我的怀忆里,并从我的笔端流淌出来,唯因那份挚友间的纯真情愫始终未曾褪色,以及那种穿透岁月与困苦的诗意一直未曾凋零,我坚信。

想必,除了我之外,一定还有人记得住这个梅香除夕,记得住生活赐予的“别样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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