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有根

孙成栋

名不见经传的“小孙庄”，却是我心中的5A（吾爱）级“景区”，这片生我养我的地方，成为我近些年几乎所有节假日的首选“目的地”。

一辆单车任驰骋，沃野风光润心怀。这次国庆假期，回到故乡的首日，我便迫不及待地潜入畴野深处，恰似一片干枯的茶叶急切地沉入沸水中，期待灵魂的复苏。

单车是老母亲的日常坐骑，除了铃不响，其余处处响，骑起来吱吱嘎嘎，宛若一曲岁月的变奏，别有一番韵味。

许是怀旧情结使然，母亲一直不肯换新车，不久前我们买了一辆电动代步车给她，可她只是偶尔开开，更多时候依然骑着她的“吱嘎宝马”，穿梭于小村的晨昏阴晴之间。

每当有人问母亲为啥有新车不骑，她总是笑着说，“旧车就像老朋友，处起来更加顺心顺手”。对此，我更愿理解为母亲的惜物、惜人之意。

朝夕相伴数十载的小车，周身哪个部位不镌刻着时令的印痕、亲情的温煦、生活的滋味？单是后座上那个担物的木架，就是父亲花了半天工夫才加装好的。如果加上寻找木料和配件的时间，更是心血多多。

于母亲，爱着她的旧车，一如爱着她的乡村、田野、庄稼、老屋。乃至与母亲相似的更多父老乡亲，哪怕子女在城里混得有模有样，“诚邀”其进城安度晚年，也放不下耕耘、守望了一辈子的田园。

浮生难得几日闲。半个秋日的时光，我蹬着小车，悠哉悠哉，沿着宽阔平整的乡村公路，欣赏着田园新貌，寻觅着阡陌旧痕，惬意中夹杂着丝丝忐忑。

骨子里，我也是一个怀旧的人，故土、故人、故物、故事，甚或一只旧皮箱、一帧旧照片、一叶旧书笺……也会成为心头难以抛却之挂牵，任时光千回百转，依旧萦绕往复，念念不忘。

所幸，小村安然如故。时尚雅致的民居、水绿交融的景致、鳞次栉比的大棚之间，我曾一次次担心会失去的那些故旧之寄，并未绝迹，甚至不时闪现于眼端，俨然秋阳下最深也是最后的慰藉。

路旁的一座草垛，竟让我伫立端详许久。秋风中，它默默坚守在乡村的边缘，恍如被岁月遗落的季节之丘，封存着田园的记忆，埋藏着游子的童趣，葳蕤着不绝的青藤，也成为我寻找故土的路标。

其实，它一直在，每次见到它，哪怕其他物什样貌迥然，我也知晓路没走错。只是，明年、后年、大后年，它或它的后代还会在吗？

与草垛相携走过乡野四季的石桥、木船、旧房、老树……有的还在，有的已悄然消逝，有的经改造升级后，被赋予新的生命。

此刻，夜深得望不见底，小村成了真正的梦乡。我像一头反刍草料的老牛，挑灯整理白天所拍图片，间或辅以些许随性的文字。老宅的木门轴发出“吱嘎吱嘎”的晃动声，伴随着一阵阵凉风，仿佛在低语着往昔的春秋。

记得一位友人说过：当你心有块垒时，有两帖方剂可以化解，或眺望蓝天，或回归故园。就像这个午后，我回到与我血脉相连的这片土地，一切疲累、焦虑、羁绊都化作云烟。

也许，这是因为故土有根，有与“新”并行不悖的传承，有你我始终未曾丢弃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