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潭矿业学院主教学楼的阶梯上,钉着一排排金黄色的金属防滑条。时间久了,防滑条有些松动,被人一踩,便“叮”地发出声响。一群人走在阶梯上面,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宛如一曲变奏曲。我们地质系煤田地质与勘查专业85级的同学们,就是曾经走过那排台阶的一群年轻人。那一串串叮叮当当声,为我们的青春伴奏了四年。如今,我们已经毕业三十多年了,那一串串叮叮当当声,在我静坐之时,似乎还会在耳边响起。
那一串串叮叮当当声,犹如老师们的教诲与嘱托。课堂上,从基础学科到专业课程,从宇宙起源到地核结构,从46亿年前地球的形成到现代煤炭勘探与开采,老师用知识把我们武装起来,带我们徜徉在地质历史的长河中。在实验室里,老师让我们观察各种矿石标本、古生物化石,让我们用手去触摸,用心去体会,教会了我们认识岩石,鉴别矿物,识别古生物……为我们打开了与自然矿产交流的信息通道。在野外,老师带我们到韶山冲,感受伟人的情怀;到岳麓山,了解地质构造;到衡山登顶,学习野外素描及摄影,描绘“球状风化”。在棋梓桥、锡矿山,我们看到了那一簇簇、一颗颗的被称为“石谷子石”的石头,原来它们是亿万年前远古海洋珊瑚的化石;在南京湖山,老师以大地为课堂,以地质锤、罗盘、放大镜作为教具,把褶皱、大断层、燧石结核等等一一介绍给我们。当我们在一张张地形图上填绘上早出晚归野外调查、收集、整理、分析得来的地质信息,使其变成一张张略显稚拙的地形地质图后,老师逐张点评,一个个地质工作者在他们的眼前初长成。还有很多像这样的故事,犹如星河中灿烂的星光,不时在脑际闪现。
我们如一块块原石,在老师们的精心打磨下,最终成为一颗颗美妙的玉珠,响应祖国的号召,撒向三湘大地、大江南北。
三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不见了。如今的我们,在地质队、在矿山、在学校、在企业、在研究机构、在政府部门……有的成为地质勘探的行家里手,为祖国煤炭工业的发展发光发热;有的成为企业家,投身市场经济大潮;有的担任了政府部门负责人,为社会的高效运行殚精竭虑;有的成为金融家,为各行各业提供高质量的金融服务;有的成为专业领域的领头人,用前沿技术服务于社会大众;有的成为高等教育领域的大师,带着硕士生,带着博士生,孜孜不倦地为社会主义新时代培育人才;有的远赴海外,融入经济全球化的队伍中,成为中国文化的传播者和国际学术交流的参与者和促进者。
那一串串叮叮当当声,犹如同学间交流与畅谈时的窃窃私语和朗朗笑声,有时候舒缓,有时候密集,声声入心。有时候我翻看毕业合影,读书的日子恍如昨日。看,这个当年的帅哥,如今应该依然玉树临风吧。瞧,那个美女,她那抿嘴一笑,必定还是那样的迷人。还有那个学霸,现在更是造诣高深。看着看着,仿佛听到了当年同学们的声音。兄弟,帮我打个饭;兄弟,帮我带下书包;兄弟,把你的书给我看看;兄弟,打球去。生活中如此亲热,课堂上的热烈交流、实验室里的相互协助更是让所学的知识在大脑中得以升华。湘潭冬天很冷,被子却又太薄,为了御寒,两床被子叠在一起,兄弟抵足而眠。我记得同学们在球场上的每一次精彩投篮,赛道上的每一次奔跑,都让我兴奋和欢呼。我还记得我生病住院的那次,老师和同学们的关心。有的送来营养品,女同学们还凑钱买鸡蛋,煮熟了送到医院,剥了给我吃,真的让我很感动。每一段记忆,都不时地浮上心头。
那一串串叮叮当当声,不禁让我想起,有个别同学在人生路上跑得快了点的,如一段急促音符划过,跑出了我们所能感知的范围,让人有些物是人非的伤感。量子纠缠理论说,对一对量子纠缠的粒子中的一个进行操作,立刻就能影响到另一个粒子,不管它们相距多远。所以,作为浩瀚宇宙中的一个个微小粒子,让我们安静些,再安静些,不要去扰动他们。也许有的同学要说,让我们动静大些,再大些,扰动扰动,让他们知道,我们都很好,我们很想念他们。这样,也行。
那一串串叮叮当当声,又如我们的生活,听起来,似乎没有节奏,却远比有节奏更悦耳,更动人。似乎没有旋律,却如我们的师生情、同学谊,远比有旋律更深远悠长。
如今,湖南科技大学南校门旁边,依然保留着完整的湘潭矿业学院的校门。虽然学校名字变了,但那一块块瓷砖,还那样饱含记忆与深情。只是不知道,那主教学楼阶梯上的金属防滑条是否还在。在的话,还想去踩踩,听听那声音。
那一串串叮叮当当声,已经刻在了我的心坎上,融进了我的血液里,不能让我忘怀。
《难忘那一串串叮叮当当声》,2020年8月27日首发于《中国煤炭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