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巴山

巴山的太阳很珍贵。由于受山地气候影响，当地雾浓、雨勤、阴天多，难得轮到一回好晴天。加之山高谷深林木多，即使有幸遇上好晴天，也只能在太阳冲出高山的遮挡之后和落到高山背后之前那段短短的七、八个小时，才见得到头顶上太阳的真身。所以，当地人对此进行了高度的概括：“三分风雨四分阴，还剩三分看天顶。”巴山人大多时间就这样在阴、雨、雾天中渡过。然而，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巴山的矿工们却起早摸黑深入到那阴冷狭窄的矿井深处，舍弃了许多本已经稀罕的阳光，任劳任怨，劳作不已。

在那些矿工中，日光照得最少的，恐怕要数巴溪南矿采煤队、以班长张富强为首的青年突击班的哥儿们。由于一些人长期不愿上夜班，从而使采煤队上夜班的人数很不稳定，严重影响了矿井的正常生产，不利于安全、生产、调度管理，张富强便向队长主动要求，自己带领青年突击班坚持长期上夜班。他们大多是天黑不久就下井，东方吐白才能出井就寂。这帮哥儿们也真铁了心，为了不影响生产，他们除了开会、学习和一日三餐外，白天的主要项目就是睡觉。奇怪的是，这个班不仅产量特别高，而且安全工作也做得相当漂亮，成为全矿的安全生产标兵班。张富强说，他要把这帮哥儿们平平安安地带到退休，然后大家一起去登长城、游遍三山五岳看日出，再到海南岛去享受日光浴，把欠的帐补回来。

国庆前夕，我下井去协查安全，爬了采煤工作面又去看掘进作业点，还检查了井下标准化机电硐室，准备出井时已经到了张富强他们上班的时间了。我们一行四人正准备从井底车场乘副斜井人车（类似旅游区的上山缆车）升井，忽见一串矿灯闪烁着沿五百多米长的井硐自上而下，仿佛是一串星星从天而降。等他们下车走近一看，正是张富强的一班人马。这奇妙的景观，联系到他们的精神和作为，我不由得感动起来。他们真象天上的星星一样，越到暗夜越是闪亮。

半年后，当我在矿区展览馆看到一尊出自业余雕塑作者之手的黑色雕塑品时，才使我真正理解了张富强等人的所作所为。这是一尊一米见方的煤精雕塑。煤精又称煤玉，是由古代柞、松、柏等好木在特定的条件下形成的。它质地细密坚韧、光泽柔和、黝黑发亮没有纹路，其独特的光泽和质地，使一般的玉石无法与之媲美。传说，煤精是远古践火的幽灵变成的，可遇不可求。煤精的美妙之处就在于用它雕刻各种工艺品。我眼前的这尊煤精雕塑，基座为无数双张开的大手，手上托起的是一个浑圆的球体，取名：黑太阳。雕塑用简单的构图和意象，表达了矿工的共同心愿：黑了自己，奉献光明。科学家说，煤是由远古时埋在地下的树木变成的，这些树则是吸日月之精华、在光合作用下长成的，换句话说，煤是通过转换埋藏在地下的太阳能。我终于明白了，象张富强他们一样的矿工们，不是不知道阳光的绚丽、宝贵和惬意，不是不懂得对阳光的珍视和拥有，而是为了向人类奉献更多的光明和温暖，他们舍弃了今日的太阳，去采掬远古留下的那一片黑色的火的幽灵，去寻找那一片太阳所留下的辉煌。

明天是周末，大后天是“五·一”节，按理可以连休几天。愿老天由阴转晴，绚日当空，普照巴山，好让张富强他们腾出时间来，好好地在阳光里陶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