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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祥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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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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矸石山上的拗道号子

矿老了,井下可供开采的煤炭资源是越来越少。但地面用来堆放矸石的矸石山,却是越长越高。以至于把原本是一个山沟的地方填成了一个山包。

高高的矸石山,再高不能高过山垭口。高过了山垭口,堆起来的矸石就可能滚落到山沟的背向坡。矸石一旦堆放越界了,惹下的麻烦可是一串串的。于是,矸石山上的工友们,需要适时地调整翻矸机的位置,尽量选择合适的地方倾倒矸石,以满足矸石山的合理“生长”。

矸石山上的人手少,在需要较大范围调整翻矸机以及矸车运行所依赖的轨道时,矿机关的各科室人员,就得出手相助了。

爬矸石山的斜坡道,是对机关人员的第一道考验。二十几度的坡度,斜长怎么也得有三百来米,除了铺设的轨枕轨道外,两边光光的,连个梯步都没有。大家连爬带喘地上到矸石山上坡口,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块用矸石堆放平整起来的大片平地。工具房里,有不少两米来长、小胳膊粗的青杠棒,那便是给我们准备的拗道工具。不够的话,矸车里还装了一车上来。

需要调道的位置,矸石山的工友们早已规划好了。待大家稍作休息、喘息均匀,便来到轨道边成一字长蛇阵排好。前面一排,后面一排,青杠棒的一头斜插到钢轨的下面,一头担在肩膀上,或者臂膀上,发一声喊,一二,起。大家一使劲,两排钢轨应声而动,只是动静不大。这才发现,还得按老规矩来,必须要一个人喊号子,才能把劲使到一起,效果才好。

拗道喊号子,不是作工作报告。尽管矿长也在拗道的队伍中,但也好像用不着矿长来喊号子。矸石山的工友有经验,站在一大帮机关干部面前,虽然显得有点不自在样,但是,号子一喊,管你是画图的,还是写字的,都得一齐使劲。

一、二,大家齐声喊“起”。这下效果很明显,钢轨向前移动了一大步。只是站前排的,既要使劲,还得注意自己的脚和小腿不要被移过来的轨道、轨枕或者后面的青杠棒碰着了。有的为了更安全,就站在两根轨道之间的轨枕上使劲。轨道一动,轨枕也动,人也跟着动,就像站在船上一样有点站不稳。旁边的人立马调侃洗刷他一把:你可要站稳了,别晕船哈。

单调的“一二”号子,终究让工会的文体干事觉得有点忍不住了。他主动出来替换喊号子的工友。他来一句,“美女帅哥们啦”,大家回一声“嗨左起也”,轨道移动一大截。“大家齐努力呀”,大家又回一声“嗨呀左哩”,轨道又走大截。

喊的人兴奋,握青杠棒的人也觉得心情愉悦。哪知喊着喊着,文体干事的号子就有点跑偏了,竟然对着广播员喊起来了。“那个青青妹儿啦”“嗨呀左哩”,“注意你的莲花步儿啦”“嗨哟,哈哈哈”,全体笑场。青青妹拎着青杠棒,嘴里笑骂着作势要去打人,文体干事早已跑远。大家就势休息休息。

文体干事的号子权被自然剥夺。休息片刻,宣传科的老科长到位,号子也是标准细致。“机关同志们啦”“嗨哟”,“大家加油干啦”“嗨哟”,“早点拗到位呀”“嗨哟”,“大家早下山啦”“嗨哟”。喊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就这样忙了一大上午,太阳正当头,喊号子的人有些口干舌燥,大家也是汗湿衣裳,总务科长适时出场了。他带着人,背了几个大西瓜上了矸石山。这时候,仿佛矸石山又成了联谊会场,机关人员与矸石山的工友互相让着西瓜,几个矿领导也和大家边吃边聊起来。

最终,不管矸石山的拗道号子好不好,恰不恰当,反正该调整的轨道是调整好了。如此的场景,在我的印象中还是有好几回的。

如今,随着煤炭产业链的优化发展,绿色矿山建设的日益推进,煤矸石综合利用技术的成熟,有发热量的黑矸石进了煤矸石发电厂,燃烧后的灰渣进了水泥厂,白矸石、硬石头被破碎后成了建筑材料。井下出来的各种煤矸石、矿渣成了老矿山挣钱的新门道、香饽饽,矸石山不仅没有再继续长高,反而因为煤矸石的综合利用在慢慢变矮,甚至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原来山沟的老底子。

就这样,已经好久没有让机关人员去矸石山拗道了。但是,矸石山的拗道号子,却偶尔让我想起来,那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本文首发于《中国应急管理报》2024年7月16日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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