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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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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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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乐悠悠爬格子

胎生母腹,闭眼于黑暗之中。脱胎睁眼数月即可爬。若把摇篮亦算作格子,人一出生就在格子里爬。及爬出摇篮,又爬进婴儿车。爬出婴儿车,又“爬”进幼稚园。

从启蒙识文断字,到1974年高中毕业,在作文本的格子里,小古同学爬了12年。那时没有高考一说,毕业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是农家娃,去处自然是“爬”回农村“修理地球”。在泥丸铺就的“田”字格里,摸爬打滚、挥锄流汗一年。尔后去县城师范学校读书,乃至再后来考入成人高校脱产学习,继续在作业本的格子爬来爬去,上下求索。

“十年教书九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三尺讲台,传道话短长。呕心沥血育英才,尘满面,心如汤。夜来伏案指已僵,小轩窗,困的慌,点根香烟,备课字千行。记得年年忐忑处,洪峰至,袭凯江。”这是老夫戏改东坡悼亡词的涂鸦之作,虽然平仄韵律不甚吻合,但内容则是回忆当年在凯江河畔一所初中校执教的真实写照。用粉笔在黑板这方格子上爬,把一个个汉字码排得整洁有序。晚上备课之余,红笔和目光同时“爬”进学子的作文本格子,增删修改,圈点文字,撰写评语,深夜方休。如此暮暮朝朝,一爬就是11年。这期间,粉笔灰常常染白青丝。

再后来,我改行当了乡镇干部,每天的业余时间比起教书匠相对宽裕得多。于是闲庭读书,灯下走笔,散文、杂文、小小说等“爬”着玩儿,以遣寂寞。天道酬勤,有耕耘就有收获。终于,自己的名字变成铅字,出现在省级、国家级报纸“副刊”上。镇上领导见了,笑着夸我笔下功夫了得,但很快话题一转,让我做好本职工作之余,写写新闻,搞搞报道,完成县上分配下达的新闻宣传任务。“官”命难违。起初,给县广播电台和县报社投稿。记得那时广播电台没有稿费,每次去送稿子,获赠两本印有绿色方格的稿笺权当酬劳,心情依然美丽,继续用爱发电。

给县报投稿,看见自己新闻作品变成铅字,自豪之余,翻出原稿对照编辑修改发表出来的新闻作品,终于掌握了消息类新闻的写作要领。当时,县报每年举办业余通讯员培训我都参加,使我的新闻作品质量渐入佳境,越写越顺手。于是斗胆把投稿目标瞄准省、市新闻媒体,火力全开。稿酬不多,十块八块,足以慰藉疲惫的身心和空前高涨的热情。

作为一名爬格青年,在县内小有名气之后被调到县委宣传部上班。我的工作职责是对外新闻宣传,也即是为省、市党报党刊投稿。每年定上稿任务,年终逗硬考核奖惩。那压力,堪比孙悟空被压五行山下。

当记者,每天忙得像转动的陀螺,真实的故事都写不完,自然无暇顾及文学创作去编故事。这不,白天采访,县级部门、企业或镇乡村社,来去风尘仆仆,问得口干舌燥,采访本记得密密麻麻。晚上归来,瓦屋之内,独伴孤灯。夜阑人静,他人已入梦乡,而我则笔尖沙沙,爬格不止。一笔一画,工整地爬出一个个汉字,堪比女人绣花。写完后反复修改、校对,人名地名丝毫不敢有半点疏忽。为赢得上级媒体编辑的好感,提高上稿率,宁可不惜时间和纸墨,重新抄录一遍。春天还好,夏夜电扇驱蚊,冬天火盆取暖,手指脚趾冻疮痒痒。尽管肌肤难受,但还得咬牙坚持。

1998年,我调任县报社任副总编辑,但仍然笔耕不辍。消息、通讯、报告文学,豆腐块,深度报道。长长短短,应有尽有。记得《四川日报》头版头条用初号黑体刊登我采写的《科技能人唱好经济建设大戏》的重磅报道,《四川党的建设》、《当代司法》等杂志分别刊登我采写的《党旗猎猎映山红》、《依法治县一面旗》等3000多字的通讯作品。这些深度报道都得到县领导的表扬和鼓励。1998年,是我人生最苦最累也是我新闻作品的高产年。一到年底,一系列“好新闻奖”、“优秀通讯员”奖、“优秀新闻工作者”奖等荣誉证书纷至沓来。《绵阳日报》将我评为“优秀驻站记者”,《四川农村日报》将我聘为特约记者。终于明白,“无冕之王”的桂冠,原来由苦楝树的繁枝茂叶编织而成。

2003年底,上级规定县级不再办报纸。我的记者生涯从此画上句号。我被调往县地方志办公室工作,其职责是为政府修志编鉴当编辑。这项工作的实质仍属于爬格子的工作。只是后来,键盘逐渐替代了钢笔,格子的载体不是纸张,而是电脑显示屏着一方大格子。每天爬在其中,得按照志、鉴书稿编纂的要求,去修改公务员单位和事业单位的来稿。

墨香染流年,不改其初衷。 我退休后无琴棋书画、花鸟虫鱼的雅好,闲着还真不习惯,或正应了苏东坡那句名言:“安劳苦易,安闲散难。”我得学会孤独,找点事做,去充值我生命的余额。于是,遛弯之余,香茶伴嘴,鼠标伴手,读读写写,重操文学创作旧业,当个码字的键盘侠,在电脑屏幕这一方大格子里继续爬,在崎岖的文创路上,键盘与指尖共舞,字词共标点一色。天天习手练脑,开卷读书,自娱自乐,或可远离老年痴呆。

某天,酒壮怂人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反复斟酌修改后的稿子发给一位编辑朋友,没想到居然被华夏文学网发表出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文兴大发,笔耕不辍。拙作先后陆续出现在当代四川散文大观、散文在线、江山文学网上。虽然稿费分文皆无,仍然“刹不住车”,新作不断,质量也不断提高,很快跃上了国家级大平台。《中国乡村》杂志、中国散文网和中国作家网均多次展示我的作品。原来,文创路上的一个个惊喜,注定要用孤独寂寞和大量脑细胞死亡为代价来偿还。如今的我,一颗头颅,岂止“白头搔更短”,那简直就是不毛之地的“地中海”了。

人生苦短,“爬”行向前。在我看来,人生自小而大而老,就是一个“爬格子”的过程。如今老夫无职无权,心甘情愿像“人”字“囚”在家的三维空间的格子里,盥薇读雅文,我手写我心。但我一直恪守创作不突破公序良俗的道德底线,不触碰法律法规的红线边框,合格而不出格。在岁月静好、生活安稳的日子里活到老,学到老,写到老。笔底山水烟霞,讴歌国泰民安,扬人间正气,抒家国情怀,则心满意足矣。余秋雨对“何为大隐”有精彩解读:“无己,无功,无名。有此三无,便云卷云舒,日月无恙,天地不惊”。在下一介草民,宅家小隐即可。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仅属于“玩家”级别的业余选手,即便爬再多的格子,也不过是“鸡肋”作品,爬不出什么锦段瑶章。然恋铅刀一割,爬格成字,码字成章,续章成文,苦中寻乐,圆梦所好。不求名利,但求在晚霞的余辉里活得坦荡,活得充实,活得愉快,活得精彩,就心满意足了。

人生的终点,无非闭眼不开。“爬”进骨灰盒的“格子”是迟早的事。睁眼而来,闭眼而去,人生似乎又回到原点。所以,人活于世,生命不易,且“爬”且珍惜。只要能“爬”就是胜利。不必计较成败得失、荣辱毁誉,一切看淡、顺其自然即可。不必在乎结果,享受“爬”的乐趣即可;不必在乎他人评说,“爬”出有个性的作品,爬出有个性的自我。 痴迷地付出,痴迷地赶赴未知。

身披一抹夕阳,手握一枚鼠标。苦乐悠悠随风去,笔底微澜日日新。生命不息,“爬”格不止,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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