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妻书
月光倾泻下来 静静地
照着你 照着有些发白的彩虹城
和爱情已经迟到的窗口 我想起很久前
的那个初春 我们是怎样
与一条穿过正午的河流相遇
你微微胆怯的目光 躲在
黄昏的影子背后 触摸我忧伤的诗句和
失落在另一个地方的疼痛 你说
我是船你就是帆 你是水我就是岸
我们以莲的姿势 倾听和守望
睡梦之外的片片宁静
我无法忘记 那些键盘和电话
的手指总点中我的琴声 一滴伤心泪
或者柔肠 在你倔强甚至刚烈的
冲动里痛并快乐 所以
我们常常热衷于与水沟通 让身体
在月光下矮下来再矮下来 不让太阳
陷入一片昏黑 然后像炊烟一样
站起来 喝茶 漫步 聊天
像藤和树一样热爱所有的生活
月光倾泻下来 静静地
照着彩虹城 照着如水的我和你……
◎守在门外的男人
守在门外的男人一脸愁苦
他瘦弱的身体像风像雨开满了雪花
在他的屋内 怀胎十月的女人
与他一样 倍受爱情的煎熬
那个女人很疼的叫声
让他想起自己许多难产的故事
在东南的某个小镇 疯狂的
车床 咬断了他三根手指也破碎了家乡
与他青梅竹马长达十年的梦想
投海未遂 他认识了这个
同样被移情别恋的女人 后来
成了他的妻子 带着同一个忧伤
他们回到早已面目全非的家
用川普和吴侬软语
一起营造泥土的生活
守在门外的男人像一堵墙
他坚硬的血比太阳和月光更灿烂
他要用一生的情怀 挡住所有的冬天
为自己钟爱的女人取暖……
◎留守的女人
留守的女人很能干
男人走后 她们就是家里的一把雨伞
从正月到腊月 从山前到山后
忠实地守望着几亩薄田 和一家人
所有的生活 她们长满老茧的手
总是把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留守的女人很野性 她们很敞地奶孩子
很疯地打情骂俏 或者故意说一些
关于例假床第之类的晕段子
挑逗某个天真和不怀好意的男人
然后一涌而上 抓脸 揪耳朵
稀泥巴塞满他裤裆 直到跪地求饶
这才很满足地笑骂着各自回家
留守的女人也很脆弱 稍不顺心
她们就会散了架 以至于一把鼻涕
一把泪地数落死鬼男人在外的
诸多不是 她们有时甚至集体联想到
小三以及背叛这个时髦的话题
茶饭不思 通宵都不安稳
留守的女人其实内心很苦
男人前脚一走 她们就成了断线的风筝
她们常常把自己对男人的依赖
和越走越远的青春 雪藏在午夜的被窝里
偶尔也会在洗过澡后偷偷照照镜子
心照不宣地想一些过去了的事……
◎守望的花朵
涨水了 忧郁从眼眶流出来
通往羌寨的山道其实内心很苦
羊角花 想不起自己的乳名
那首唱了几十年的羌歌
能感动羌寨几辈子 却始终无法
唤回 心中那个最疼爱和牵挂的人
的名字 因为一场灾难
只知道 在每个清晨或者黄昏
那把沾满泥土的花雨伞
总把张家沟的山口站成一生
的守望以及一个女人的无助和痴情
偶尔 也想想那些过去了很久的
人和事 如果这些可恨的雨水
能把记忆冲掉该多好
◎麦收时节
我无法拒绝你手指的对抗
就象镰刀 放倒自己心爱的女人
磁性的月光穿过午夜 化着水 化成雾
唤醒了林中沉睡的鸟鸣
你是一株麦子 在我的麦田里
等待收割又害怕收割 你熟透的心
与麦香一样熟透的身体
害怕成为太阳的断章和祭品
我不是一个浪子 所以
开镰之前就修好了爱情的粮仓
和责任的堤坝 那扇水泼不进的大门
就是我们一生的守望……
◎割稻子的女人
在故乡 一场小雨
还没有落下地便被风吹走了
一个女人站在田垄上 她的表情
与那些被压弯腰的稻子一样
闪烁出丰收喜悦的光芒
女人斜歪着头 手中的镰刀
在一片金黄的稻浪里游走
动作泼辣 干净熟练 我仿佛看到
那一颗颗珠落玉盘的稻粒
洁白 饱满 圆润 与她暗香浮动
的乳房 有着惊人的相似
我听见泥土的颤抖声里 充满
一浪高过一浪的诱惑和甜蜜
我听见鸟儿异样的呼吸在她的头顶
含情的舞蹈和快乐的歌唱
云彩一样的花头巾 在一片
稻浪的金黄里行走 稻米飘香的时光
和幸福生活 像新婚初孕的媳妇
抖秀故乡的硬核和美丽 她熟透的
目光和隆起的腹部
比秋天更灿烂比黄昏更温柔……
◎赶马车的汉子
赶马车的汉子是大山的
一道风景 他们油黑发亮的身体
在正午的阳光下 解放了青春的手脚
与情感一样丰富的山货将运出
关外 换取钞票房子和心仪的女人
赶马车的汉子又是大山
的一大冤家 他们常常把放肆的鞭子
轻轻往天空一抽 云彩就碎了
那些破败的影子 有时也
把赶车汉子的生活挤得很窄……
◎静物逻辑
想象一个午后或者黄昏
那些冲动的阳光和雨水就长出来
长满我尖叫的身体 迟到的季节
如风吹杨柳 爱情多么美好
窗外 一片片忧伤的落叶
正敲打着你即将死去的深秋
而静止的花朵之上
一只陶罐 已开始慢慢苍老……
◎镜子
樱桃有些黯淡
河道里 水很奇缺 风声
不经意间 已陆续爬满紧张的额头
在那些初放的格桑花面前
眼睛 总是惭愧无比
我这样赤裸地看自己
究竟多少次 我已不完全记得了
只是 那些残存的微笑 每次
都让我真实地回到自己
然后喝一大碗咂酒 继续生活
◎垂直落体
琴声穿过体内
娇羞的云朵很轻很轻
水面上 期待已久的莲半推半就
整个夏天 醉意朦胧
那首重复了千次万次的羌歌
在生命的风口 以重建的方式
翻新有些褪色的爱情
天空很静 月光很低
就这样一直飞该多好啊
◎约定
再见面时 我们都已经老了
你苦苦的自责 让我想起三十年前
那个多雨的黄昏
我们以羌歌咂酒和生命作证
一半是火焰 一半是海水
夜色很冷 我们开始重新约定
在落红的村口 让亏欠的月光盛开成
两个孩子的前世和今生
弥补一段关于我们无法靠岸的
孽缘和情分 我不敢去想
那些飘零的花朵 是否能沿路返回……
◎女人船
安静的月光下 一朵梅花
咬破爱情的手指与冬天山盟海誓
我把春天的第一滴血剪贴在古老的窗花上
看小桥流水 蝶舞纷飞和烟雨江南
船头那个红肚兜女子 她飘飘的长发
如盛开的橹歌 轻轻摇动着我的三月
在一杯酒里 我们暗自呼喊着那些
其实已经走远了很久很久的时光以及两个
刻骨铭心的名字 燃烧的七里香
怒放的樱桃花 与枫叶有关的情节
甚至哭泣的诗歌与所有的新仇旧恨和无奈
女人船 被风抽打的月光
翻新着潮起潮落的太阳 覆水难收……
◎爱情被雨水打湿了
白纸很纯洁
两张大小不一的白纸
被浪漫粘贴在一起很美丽
风吹杨柳很美丽 只是
一场不期而遇的大雨把纸打湿了
打湿的还有我们的爱情
折痕 成为春天的界河
◎孤独的鸟
一只鸟站在芦苇上
它孤独的背影总是纠结于
扭曲的黄昏和被星星
走失的远方
月光象一张疗伤的网
风的指尖划破疼痛的河水
一个女人柔和的歌声
把芦花唱得很白
◎被颠覆的爱情在云朵上飞
以什么样的方式表达
其实都不会在意 蝴蝶谷
被一曲翻新的《梁祝》拍打的翅膀
拥挤在那间爱情的小木屋里
欲拒还羞 禁止的蝴蝶和
会飞的花朵以及片片朦胧的月光
在一片炫彩的水面上暗香浮动
夜色很暖和 枕水而歌的缠绵
赤裸裸地扇动忘情的翅膀 像春风
翻阅花草的娇羞和美丽
一扇窗关闭了 一道门却洞开了
所有的表白和等待没有任何秘密
今夜蝴蝶谷只有风花雪月
和被颠覆的爱情在云朵上飞……
◎三月
站在三月的村口 往事的枝丫
花红柳绿 风的笑声尴尬而凄楚
而双飞的燕子却一点儿
也不知道 我流血的心在霜冻
寒潮早已过去 小镜如水
眼角的历史隐隐作痛 在某个菜花
正黄的季节 带泪的唢呐
草草铺就一段没有枫叶的日月
哭泣的阳光爬过木格子窗户
在另一个男人的篱笆墙上悄悄生长
并盛开成破碎的樱花 三月并非
全属女人 女人的季节命定
不尽言日的段章 但我无悔……
◎想起一个夜晚
想起一个夜晚 笛声心花怒放
有雪的日子男人便是春天
固执的窗 关不住小屋的寂寞
月 躲在山林深处
看流动的阳光走进梦里
三十个寒霜不再清冷
手臂燃烧起来 黑色的眸子
站在同一个方位 唱几千里路和云
想起一个夜晚 笛声越开越旺
雨季来临 萌芽的诗歌涛声依旧
涨潮的小屋精疲力尽……
◎带你一起回家
我常常躲在大山的云朵下
铺开乡村的田野 然后蘸一些阳光和
雨水 为你作画 所有的樱桃花
都开始在那垄熟悉的草垛旁
快速地飞 手指 成为春天的钥匙
黄昏悄悄降临 于是我们想起回家
你说你好兴奋好害怕 唱着唱着
你就与庄稼一起哭了 幸福漫过指尖
被风抚摩的泪水 在落日的余晖里
珠落玉盘 亲 我向你发誓
虽然风大雨大门也许关了 但总有
一扇窗会永远开着 让那些
朗朗月光 无数次分拣我们
彼此影子的重量 同样我绿色的歌声
也定然把所有的黑夜都喂养成
早晨或者夏日里最初的花朵 然后
看你灵性的巧手 穿针引线
我们继续风吹杨柳 然后把天空
折叠起来 用爱情的红线裹紧全部的
秋天 带你一起回家 回家……
◎雨中,我听见花朵的声音
雨中 我听见花朵的声音
咽咽哽哽 挂满禾苗的枝头
殷红的泥土在阳光下好黯淡
忧伤如凋谢的玫瑰花
不是收获季节 强迫的情爱
却有了结果 一只侯鸟
躲在云的翅膀之上
且酸且苦地读着女人的软弱
密集的雨点在大山的眸子里
滚动血样的温柔 颤抖的双肩
用黑色的阳光抚慰被和平
戳破的伤口 在这个山野小镇
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概已有了些许年头 据说
从曾祖父的祖父开始
就如此风平浪静和安居乐业
而只有在夜晚的被窝里
当女人紧紧相拥并被动接受
伤害时 男人方才感觉
女人真有危险 但雨一停下
男人们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雨中 我听见花朵的声音
花朵的声音似一湾幽怨的小溪
花朵的声音 乘一缕绿色的
炊烟 停泊在遥远的寒山古寺……
◎种子致S
在春天 花的羽毛随阳光流动
低低的眠歌在风的手指徐徐绽放
我躺在花的翅膀之上
粗野的性格成为花的叶脉
山影在水中扭动着美丽和疯狂
而我的鞭子则猛烈地抽打着
一个个多情的黄昏
我是耕耘者 我好锋利的铧口
在花的芬芳上播种并垦荒出一段
又一段关于情爱的诗句
以及且喜且悲的命运 然而
这一切我却全然不知 只有当我
在雨中行走时 才偶尔想起
太阳是多么的残忍 或者
下辈子我是不是该变女人
在一片花海的黑夜中 我灵敏
的嗅觉 总看到甜蜜的罪孽
从脚趾间泥泞而出 甚至呻吟
的候鸟和忧伤的女人海呵
在春天 我从失物招领处
取回了我的良知与一个男人的
灵魂 然后重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