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时代吴自牧《梦粱录》中有谚语“柴米油盐酒酱醋茶”,可见茶在当时已经成为百姓生活必需品;喝茶至迟流行于南宋。“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岁暮清淡无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明代唐伯虎《除夕口占》更加印证了茶为“七件事”之一。举国之饮的茶发于神农、闻于鲁周公、兴于唐朝、盛于宋代、普及于明清;茶文化糅合佛、儒、道诸派思想,通过沏茶、赏茶、闻茶、饮茶、品茶等习惯展示中国文化内涵和礼仪。
喝茶,既起着生理和药理的作用,又有一种精神的享受。我感受茶饮雅趣始于2011年初春。在南充合伙办学投资几百万打了水漂的我,不得不寄弟篱下,去成都从事建筑劳务。繁重的体力与繁多的事务掺和着揪心的失落与痛惜,一起偷袭身心俱惫的我;忧郁症趁人之危,借助感冒病落井下石,让我日不思茶、夜不思寝,脑子里满是跳楼的念头。在南充第二人民医院诊治两个月的我,受好友陈守印大哥之邀去温江喝茶。严格地讲,这不是第一次喝茶;但这次茶事,却成了我冲出人生事业发展颈瓶的突破口。
在成都温江区万春镇白马庙街的江湖茶府,在听完我讲述自己历经卅年创业故事后,陈守印大哥掏心窝讲述了他发展企业的艰辛历程;兄弟俩以茶互敬。二人端起茶杯轻轻一碰,浮在水面舒展着清枝绿叶的茶,便在沸水里翻个跟头,缓缓地沉入了杯底。我心里一震,忽然感悟了很多东西:沉淀千年的茶文化在喝茶的动作中得到完美的诠释。喝茶就这么简单,拿起、然后放下。而人生呢?人生中繁杂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其实又何尝不应该如此简单?钱财乃身外之物,名利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应该把它们看淡一些、看轻一些;任何世事原本都可以像喝茶一样,不过拿起和放下罢了。茶,不过浮与沉两种姿势;喝茶人,不过拿起与放下两种心态。浮沉里才能氤氲出茶叶清香;举放间方能凸显出喝茶人风姿;懂得浮沉与举放的时机,则成就了茶艺。茶若人生,沉时坦然,浮时淡然;既要拿得起,又能放得下。
我没记错的话,《邶风·谷风》“谁谓荼苦,有甘如荠”和《幽风·七月》“采荼薪樗,食我农夫”的句子,应该是《诗经》里关于茶事的最早记载;渊源于西周的古字书《尔雅》有“槚,苦荼”的解释;成书于战国的《晏子春秋》有“食脱粟之饭,炙三弋五卵茗菜而已”的记述。司马相如的《凡将篇》、扬雄的《方言》、华佗的《食经》以及《桐君录》等书,均有茶事记载。
茶乃大自然的精灵,质朴无华,自然天成。品茶更是一种高雅的艺术享受。浮躁的我当韬光养晦,喝茶伴人生:水是沸的、心是静的。当心境与月色一样朦胧时,我将尘世喧嚣冲泡成手中的一杯茶,任人世沧桑的七杂八色在起起伏伏中一点点淡去,慢慢读懂茶的品格与韵味。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达到澄明之境。再饮,清我神;去除世俗的污尘,身心得到愉悦。
喝茶,品人生百态;观其沉浮,感悟人生。我静坐在一杯茶面前,世界就会安静下来;喧嚣与浮华如潮水般地褪去。神思里,当我心如茶,融水之润、木之萃、土之灵、金之性、火之光、禅之思,人生又回归山林野趣,可容花木,可纳雅音。“野泉烟火白云间,坐饮香茶爱此山”(唐代诗僧灵一禅师《与亢居士青山潭饮茶》)。对自然环境的追求和向往,激励着我修身养性的持之以恒。
以茶为药,采茶为饮。“神农尝百草,一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荼味苦,饮之使人益思、少卧、轻身、明目”。古人发现茶和中草药同样可以治病,于是茶便与乌喙、枯梗、贝母、苓草、芒硝等一起被列为中草药之一;至东汉时荼甚至被夸大为饮之能成仙得道的灵丹妙药:“茗菜轻身换骨,昔丹丘子黄山君服之”(陶弘景《名医别录》)。唐代卢令《咏茶》诗云:“一碗(茶)喉吻润,两碗发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飞去”(玉川子,即卢令本人)。文中把茶描述成灵丹妙药,饮之可飘飘欲仙。
独茶得神,对啜得趣。“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喝茶之后,再去继续修个人的胜业,无论为名为利,都无不可,但偶然的片刻优游乃正亦断不可少……”,品周作人的散文《喝茶》,我心素如简。茶是无所不容的,天地之间可包容万物。茶可两人成友、多人成饮,畅所欲言;茶可静谧安逸、独自品味,闻香悟道,独立沉思。在物欲横流的滚滚红尘中,我需要的就是这样淡泊的心境:淡名利,淡世绘,淡荣辱,淡诱惑;虽无蝶来,清香依旧。
现在细想起来,我倍感人生如茶。我在世间经历的煎熬,其实就是一种成全;如茶在沸水里挣扎后又复活于水,千回百转。与茶相伴,有岁月沉淀后的平静与追忆。我轻捻苦涩于口中咀嚼、心内回忆,风月的往事都挂在了嘴角那一抹笑靥上。一杯茶在手,我将最平淡的日子梳理成诗意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