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坝三围的半亩老宅地薅草完毕,需要翻挖、播种蔬菜瓜果了。工作之余,我戴着草帽,扛着锄头,轻哼民歌,置身播种。
想起慕陶渊明“方宅十余亩,茅屋八九间”的居住环境,他远离官场,过上自由而陶醉的田园生活;想起苏东坡被贬黄州,时常在城南门外风景秀丽的东坡上漫步、写作、劳动,胸怀豁达。脚踏地上,我也憧憬种下一畦绿,找寻远离世俗的雅趣,捕捉写作的灵感。
我60年代出生在农村,小学至高中的寒暑假期间都要随父母下地劳作,或播种莳苗、或施肥除草、或浇水采摘。苦中求乐给我的成长留下美好而宝贵的记忆。现在拓荒种菜,虽不全为生计,我视之为一件重过程、重分享、重意义的乐趣。
施肥、松土、整畦、下种、浇水、剪膜、去草、上架、打杈;种菜是细致活儿,工序不少。除了施用少量的化肥外,应多用农家有机肥。黄褐色的石硌必须铺一层厚厚的油枯,浇灌足够的粪水,才能疏松和肥沃。
我将一些树木的落叶、铲下的草皮、拾菜后剩下的残根断叶,拌着阴沟里的泥沙封成土堆,窖饱粪水任其慢慢腐熟;用时扒开,既易于改善土质、酥软土壤,又可环保,减少对蔬菜的污染。
不同的蔬菜品种须用不同的方法去培育。丝瓜黄瓜栽在湿润的地方,搭架要高便于向阳;苦瓜栽在花池外墙角,两根树枝靠在墙边供藤攀沿,花香沁人心扉;辣椒茄子栽在土松的地盘,经不住风吹雨打,要用小竹枝将其撑住;南瓜窝要窖足农家肥才肯结果。
种菜与育儿十分相似,要用爱心呵护。菜儿生长缓慢,拔苗不能助长。我时时惦记着施肥、浇水,守护生长过程,怕它口渴无声,忧它营养不良。
我欣喜于菜苗每发一片新芽、藤儿每爬一个竿头、花苞每开一朵鲜艳、果儿每探一粒羞怯。当然,也有溺爱。有一次给丝瓜苗施以粪水,我看见新播的苕母冒出紫色的幼芽,便一瓢灌去,苕芽被大粪腌蔫了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我心痛不已;好在半个月后苕苗渐渐转绿了。
讨厌的野草像小偷一样在菜苗的空隙间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吞噬着地里的营养,活得水灵滋润。但我不会用除草剂铲草除根的。药剂的剧毒会给土壤和蔬菜带来跨时数十年的毒害。
苏东坡曾把小人誉为野草,恰如其分;小人无孔不入,哪儿都有生有色。
我的一亩三分地盘上,绝不容忍杂草猖獗。遇到病虫害,我自有父辈祖传的土法:在清晨趁着露水未干的时候,把草木灰撒到依附在蔬菜枝叶上的蚜虫身上,蚜虫与泥灰立刻黏结在一起无法动弹,只有原地呆着被烈日晒成烟灰。清除个头较大的蜗牛、面条虫、蝼蛄、蛴螬、蚱蜢等,一般不使用农药,只能在害虫活动迟缓的傍晚或凌晨用手捕捉。
惬意的是赏菜。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喝一口馨香的茶,转悠菜垄间,总会有一些惊喜的发现。秋黄瓜又增添了一瓣绿叶;番茄一树一树挂满了灯笼,红澄澄熟了;苦瓜阳光下晃悠着碧绿,翡翠一样晶莹温润;冬瓜蔓延的绿藤,手臂一样爬过了柴架,串上毗邻的树枝。
天道酬勤。一垅垅辣椒、一垅垅茄子、一垅垅西红柿,长势喜人,硕果累累;一棚棚苦瓜,一棚棚黄瓜,一棚棚丝瓜,压弯了瓜架,吊满了瓜棚,像星星一样在菜叶的罅隙眨着眼睛。
春耕,夏长,秋收,冬藏。种菜人最得意的事情是分享。新鲜的蔬菜采摘回家后,用稻草一把一把捆好,然后分批赠送给邻居和好友。受者惊喜于接受,笑容满面地说些慰劳的话儿。一切显得那么自然、那么亲切、那么和谐。
种菜,栽种的是心怀:地是自己的,菜属于大家。给大家送菜,就是开放了地;如果封了地,岂不是封闭了自己,又丢了勤奋和情份?
繁华浮躁的社会里,用一种纯洁、宁静的心情种菜,就是播种幸福;既修身养性,愉悦心情,又方便和快乐了他人。庖丁解牛养生,而我种菜悟道,原来也是其乐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