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纪实组诗

1.乡土不在诗歌里

风过。仿佛一张渔网在清冽的温江刮来刮去

不见徒劳的撒网人。蜷缩塔机上的燕子

如虔诚的老僧，木鱼般朗朗诵经，一声紧一声慢

工棚外，夜色郁结的草尖打着寒噤，呼唤故乡的犁铧

镐锄，悬挂棚壁。如寂寞中慢慢老去的镰刀

支愣生锈的耳朵收听麦香。一轮弯月恍若一叶银子做的

莲瓣，荡舟阡陌抽穗的云浪，被天和地推来攘去

萤火虫如我。蜜蜂般的翅膀将火焰引至灵魂

从骨骼透出芒刺，暗然的雷声在胸部鸣响

黑夜完全抵达，村庄却风一般消失

酒肆又打出农家乐的旗幡，招摇闯骗

塔机舔舐原汁原味的月色，举起手臂向托举我思维的青山

致敬，以谷垛的站姿。我在钢丝网做成的施工电梯中回望

一如渔翁站立船头，又貌似被抛弃的锚杆

此刻。我已不在时间中，乡土不在诗歌里

2.工地里的光源

月亮一如塔机的镝灯。云马苍狗灯下坐禅

蝈蝈木鱼般低鸣。碘钨灯光里

一只蝉爬在起重臂上，释放肉体窖藏的忧伤

包括蜕化。两只蝶，上演单飞

探照灯像个小偷。光束贼眉贼眼的晃来荡去

又像一群饥饿的麻雀，围困你的欢乐啄食我的愁绪

多想，让自己成为一节日光灯。骨头通上电源

用电解清理内心多年淤积的杂质和阴影

给中年的你，照明

待白发背着月光飘落。我以灯管透明的姿势

做你手心里的拐杖

3.日常生活一隅

厨房的油烟味道，弥漫成洒满屋子的灯光

客厅的筒灯张开惊讶的眼神，聆听摇头扇

细腻的风声。电视的荧光屏下起一场六月的雪

城管暴力执法欲盖弥彰的新闻，沸沸扬扬

屋里屋外。囚于情感的围城是多么幸福和不幸

我那洁癖的婆娘，牢骚成疾

细碎的牙齿，咬痛语言的神经

偶有蝙蝠从窗前掠过，黑色的翅膀扑棱棱直响

如果一切都有翅膀多好。有一种飞翔

一切都可以解决问题，一切烦恼和繁琐都可以

在空中解决，一切思念和美妙

都能在无限神往中，趋于完成

干咳，是对憋屈的怨气最难受的表达

我在一阵干咳后仍然吐不出痰，只缓了一口气

晾一杯夜色在酒里。我把自己像一根禾苗一样

斜斜歪歪，栽插在清照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