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

灰朦朦天幕林立黑幽幽的烟囱

砼浆流泻在钢筋的罅隙

起重臂高过电网纵横的铁塔

阳光下，围墙顶的玻璃尖变幻

工友呼东唤西的声调

抬眼，我看见直升机轰鸣的孤独

拣底、垫层、防水、护壁

是安排给我的施工日程

脚下斑驳杂乱的卵石

踩一次老一次，踩一次光滑一次

它具有时间的形状上

有精卫的嘴巴

有四川盆地形成前的那场撕心裂肺

有汹涌的海啸以及黑色的乌篷船

看不见鱼。卵石的斑纹

僵硬了鱼类游弋的姿势

江山、美人、同学、少年

都在脚下。她们根植于

地层深处的抗浮锚杆上

与混泥土和新居在一起

一层一层生长阳光

生长阳光中多芒的尘埃

生长钢筋被断裂的疼痛

头发上的油汗滋润我的工作

我真正的生活属于脚下的卵石

拂去依附于表面的灰尘

坚硬的内质里布满岁月的经纬

像我额头深入到心的皱纹

密麻的呼吸，急促似

工友磕磕绊绊的奔跑

脚下的块块卵石啊

一如我铿锵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