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那可是江南熏来的风?躲在旮旯里的农村老家,通体氤氲着葳蕤的光泽,再也不是以往的模样!
七夕之前我要回家,这是给心灵约好了的假期。春天的留恋似乎还未结束,清凉的七月正是达成思乡怀人之情的好时候。回家路,早已今非昔比。以往,这是一条考验身心的险路,俗话说“天晴一身灰,下雨一身泥”,一点都没错!那乡间的小路,坑坑洼洼、雨水聚集、泥泞不堪,人们根本出不去。尤其是雨后,路上坑坑洼洼有大片的积水,淹没着凋零的落叶,被人踩马踏后成了污浊不堪的泥淖,散发出阵阵恶臭。时常看到农夫们蓬头垢面地崴着泥下地干活,或拉着灰头土脸的地排车,驮两袋棒子粒赶集去。车上坐着流着鼻涕,两腮被涂抹成蝴蝶状的小屁孩,红肿的小手攥着块煎饼,大快朵颐。蓦地,窜出了一只黄鼠狼,把人惊吓出一身冷汗!每次回家,一路上尽是牢骚声:“娘的,啥时候修?”“他奶奶的,又多了个坑。”“要知道这样,就绕道走了”……同病相怜、唏嘘感慨之际,一个趔趄,自行车马失前蹄,骑车人来了个“狗啃泥”。尤其在夜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路旁庄稼地阴风阵阵,四周静得只有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噫吁嚱,足足三公里,简直走在愁云惨雾里!
四十年惊涛拍岸,九万里风鹏正举。新农村建设的好政策与农民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发生了化学反应,还有一位好支书,扮演了催化剂的角色。老家的山青了、水绿了、路平了。一下国道便是一水儿的柏油路,平坦宽阔,宛如镜面,麻雀落在上面会劈叉。路两旁成荫的桃、李、杏儿与袅袅垂柳次第排列,花红柳绿,赶着趟地妖娆占春,莺歌燕舞,撒着欢地会人言语。车停油菜地旁,你可以沉溺在金黄里,尝戏蝶的劲道,听花开的流响,嗅云雨的芬芳。
车行左拐,巍巍矗立的一幢古典牌坊迎面而来,这是村庄的大门,重檐碧瓦,枣红色大理石瓷砖敷墙,重檐横梁四个鎏金大字“东樊章村”,右侧门框一竖幅“山东省级文明村欢迎你”。进门一射之地,便是村委会崭新的仿古四合大院,雪白的院墙覆盖着弯弯如月的瓦片。院子里人声鼎沸,原来是干了23年的支书协广哥正给村民发放明年的土地流转款,一沓沓厚厚的钞票熨开了村民们的笑靥,丝毫不输城里人的夏装争奇斗艳!之后会有村里的戏团演出大伙儿最喜欢的豫剧《朝阳沟》“银环上山”选段。听戏的、唱戏的,一个不拿钱,一个不要钱,看烦了电视,玩腻了手机,换个口味,图个自娱自乐、解困消遣罢了。
步入村里,一排排二层居民小楼整齐划一、鳞次栉比,映衬在枝虬叶茂、花红柳绿里,像呱呱坠地的婴儿酣睡在母亲的臂弯里。家门口,十米九步地有聚拢在一起的老人或嬉戏玩耍的孩提,有打牌的、下棋的、玩蛋球的,或讲故事、拉家常的,也有二胡的婉咽、钢琴的悠绵、架子鼓的铿锵。偶有叽叽喳喳的麻雀飞入人堆里,赶来凑个热闹,引得孩子们忘了该谁弹球了,打起了嘴官司,随着大人们一句呵斥又和好如初了。孩子嘛,转脸就忘。
父亲说:“现在你想穷,国家还不让哩。”母亲道:“主要是你协广哥干得好,当支书不要工资,修路打井还自掏腰包,大伙儿谁还眼气?”六婶子接过话茬:“现在农村都好了,这不?从城里退休的你三大爷、继柱哥都搬回来住了……”
啊!那可是江南熏来的风?躲在旮旯里的农村老家,通体氤氲着葳蕤的光泽,再也不是以往的模样!(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