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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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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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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大舅家看母亲

   很多年前,大舅家的一副对联,深深吸引了我:冰壶久贮长生药,丹灶唯烧不老方。我那时十多岁,对联里的意思似懂非懂,我粗略的解读是:药好,医术好!

   大舅是一名乡村医生,在乡下人眼里,医术高明,算得上是位能人。于我来说,大舅最大的本事是医治好了我的母亲。那年,母亲患上了严重的肾炎,腿脚肿得厉害。县医院住不起,只好住到大舅家,由大舅治疗。大舅家5口人,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房屋并不宽绰,甚至说还有点拥挤。母亲住过去,大舅一家人没有半句怨言,在那样贫困交加的年代,这份亲情更显得弥足珍贵!

   外婆村子离我们村约10里路,母亲不能回家,父亲隔天去探望一次,我们天天在家里数着日子:3天,5天……度日如年的滋味,算是一下子尝透了。

   有一天,大姐带领我们姊妹几个去地里薅灰灰菜(当时家里养了猪,每天用大量的灰灰菜作饲料)。大姐和二姐悄悄商议,要借此机会去看望一下母亲。出发的时候,太阳刚刚爬上树梢,风柔和地吹着,枝头上的麻雀七嘴八舌地话着家常,鸡鸭鹅狗正在院子里任性地跑来跑去。我们满怀喜悦,撒开步子,急行军一样往前赶;有时也会走进路边的麦田里,薅些看得上眼的灰灰菜。就这样走走停停,不觉间来到了离外婆村不足1里路的麦田里。大姐说要留一个人在麦田里看着我们的工具和灰灰菜,这任务自然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心里极不情愿,可又无法反驳,只好留下来。

   站在麦垄上,望着姊妹们跑开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远了,远了,他们的身影渐渐变小,渐渐模糊,最后踏上了村口的小桥,一转身,被一所房子挡住,再望不见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大海里的落水者,那么孤单,那么无助,泪水禁不住滑落下来。

   太阳越爬越高,远处的农田里,散着些忙碌的人;路上,偶尔有几个行人路过,然后便空荡荡的,悄无声息了。只有藏在枝叶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似乎半刻也不想消停下来。

他们到大舅家了吗?母亲好些了吗?外公外婆有没有给他们拿好吃的东西?我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我站起身,跑到更高一点的地方,向村口望去。没有,除了永远不知疲倦地站在那儿的几棵大树以外,什么也没有。

   我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头顶的云彩像个山路上吹着口哨的孩子,在慢悠悠的飘向远方;牛的哞叫声从远处的河滩上传来,回荡在空阔的天地间,似乎将天撑高了一些。我的心里却像塞了把草,感觉麦田在张着饥饿的嘴巴,随时有可能会将我吞下。我不敢再回到麦田里去,索性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呆呆地望着村口。有个人走出了村子,看样子像是扛着把锄头,后边还跟着个孩子;又有个人走出村子,手里牵着两只小羊;还有几个挎着篮子的孩子,从河滩里爬上桥,蹦蹦哒哒地进了村子……

   我心里懊恼起来,他们是不是在大舅家吃饭了?他们忘记我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姊妹几个的身影终于出现了,我跑出麦地,沿着小路,飞跑着去迎接他们。

   姐姐说,母亲好多了,用不多久就可以回家了。我高兴起来,却又因为没有亲见母亲而有点失落。

   半个月后,母亲完全康复了,我们又能和母亲坐在一个桌上吃饭了,感觉一切是那么美好。来看望母亲的人络绎不绝,母亲逢人便说多亏了大舅,托人买到了西林油(当时非常稀缺的一种消炎药),才好得这么快!大舅的形象,在我心里霎时高大起来。

   几十年过去了,母亲的肾病再没犯过。但母亲患病的那段日子,尤其我在麦田里守望姊妹归来的情景,却常常映上我的脑际。

   昨天,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画面上是一个奄奄一息的患者,躺在病床上,双脚肿得像发酵的馒头。母亲先是说到二舅的腿,脉管炎导致血管破裂,住院治疗了很长时间,自己腿不能走,无法去看望二舅;又说起在大舅家治病那段往事。母亲趁我眼睛转向电视屏幕之际,悄悄拭了两次眼角。

   我知道,母亲想念她的亲人了,尤其她的去了天堂的兄弟——我的大舅。

   (声明:图片来自于网络)

    《去大舅家看母亲》,首发于齐鲁晚报▪齐鲁壹点2021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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