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口滩区移民大都分布在黄河最下游的一些村庄,东营市垦利区东部永安、黄河口两镇居多。黄河携泥沙入海淤积新生而形成的地带,成为黄河口滩区移民赖以生存的家园。
垦利是一片年轻的土地,是一个典型的移民聚集区,来自全国11个省109个县不同时期的移民汇聚于此,创造了垦利独特的移民文化。拥有近700年的移民垦荒史,最早的村落可追溯到元朝末年。尤其民国时期组织大量移民的迀入,使这一地区形成了黄河口移民一大特色。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拓荒创业、艰辛劳动、生产生活、繁衍生息。既经受过各种自然灾害及战争的考验,又分享到劳动带来的丰收喜悦和幸福家园。
在垦利,老百姓有两句经典话语:‘’要吃饭,围着黄河转;要糊口,跟着黄河走!‘’ 这也反映了当时黄河口滩区移民的真实生活写照。今解之意,我们真切地感受到当年移民们的生活所迫、背井离乡、艰辛与不易,令人钦佩。作为移民的后代,都有义务、有责任记载这段历史,永远记住先人们开垦拓荒创业的壮举,将其精神传承于后人。
垦利东部的村庄,主要是1935年由于黄河决口迀来的鲁西十几个县移民和建国前后陆续而来的逃荒户及1955年政府组织迀入的鲁西南移民所形成的村庄,分布在永安(含原下镇)和黄河口两镇。永安是既是当年民国时期移民‘’八大组‘’聚集区,又是一片饱经历史沧桑、具有革命传统的红色圣地,抗战时期清河区(渤海区)党政军机关所在地及垦区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被誉为山东的‘’小延安‘’。1941年8月垦区解放,设置五个区,此地属一区,后改称永安区。抗战后期的1945年7月4日,十九村农民曾联名给毛主席写致敬信,表达广大翻身农民对共产党的感激之情和坚决打垮日本侵略者建立新中国决心。当时的《渤海日报》专题予以报道。建国后,这一地区成立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1958年成立孤岛人民公社(县级),将其划分为永安、下镇两个公社。1959年11月恢复垦利县建置。1984年改称永安乡、下镇乡。2001年2月原下镇乡并入永安镇。
前不久,我们就此深入到有着光荣传统历史红色文化历史的移民村庄,亲身目睹了黄河口滩区移民村庄的变迀,感受到了先代移民不远千里来此开垦拓荒创业、艰辛劳动的‘’鲁西精神‘’及红色文化的传承,谱写了黄河口人坚韧不拔、建设家园的美丽新篇章。
说起黄河口的移民村落,绕不过去的是“八大组”,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这“八大组”盛名远播,在鲁西及鲁西南移民眼里,这里代表着温饱、代表着幸福,这里有着他们梦寐以求的金饭碗! 而移民们要转、要走的最终目的地、落脚点就是“八大组”---- 黄河尾闾上这块由黄河泥沙年复一年淤积而成的新生地!
隐藏在村名里的数字密码
从东营市市政府开车一路往北,15公里外就是永安镇,而永安镇就是昔日的享誉四方的“八大组”。远远望去,现在的永安镇高楼林立,绿树成荫,道路宽广,俨然就是一幅美丽的乡村小城。而在80年前,这里只是一个刚刚能够解决温饱的的移民村落。“一村、二村、三村------,一直到二十九村”,在永安镇这些以数字编号的村名里,隐藏着一个从19世纪末开始移民开发黄河口这片处女地的心酸历史。而这其中,黄河是一条永远摆脱不了的主线。
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每年都会携带16亿吨的泥沙在入海口处沉淀淤积,形成新的陆地。拜母亲河的恩赐,1494年(明弘治七年)前,‘’八大组‘’成陆。1855年黄河第5次大变迁由利津以北入海后,开始了以宁海为顶点的造陆过程。河口改走第3条流路(1897~1904年)在此行河后的第二年(清光绪24年),八大组始有人居住,1904年后居民渐多,时称“桃花园子”。河口第六条流路(1929~1934年)仍在此范围行河入海,以“桃花园子”为中心的大片平原淤积成良田。1934年8月河口改道北移,此地安定,新淤土质肥沃,垦荒者渐多。1935年由于鲁西鄄城黄河决口,国民党山东省政府组织从梁山、寿张、台前、阳谷、范县一带向黄河口垦区迀移灾民约4200人。由于当时移民以200户为一个大组,桃花园子正是第八大组,故更名为‘’八大组‘’。此后,鲁西南及‘’八大组‘’附近的广饶、临朐、寿光等大批灾民也来此投靠亲友,垦荒谋生。当时迀来的难民们居住分散,到处是种‘’地屋子‘’。随着移民的增多,逐渐形成村落。政府自西向东按序数1--29给各移民集中居住点命名。随着外地移民的不断迁入,八大组逐渐发展为垦区中心集镇。1936年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为鼓励他的退伍“功劳兵”永远在这里安居,将八大组改为“永安”。但人们仍习惯称这里为八大组。
“八大组这个名字,现在很少有人提起了,现在都叫永安,我们都是当年逃荒来到这里“”对永安镇90岁以上的老人,1935年开始的第一批政府组织的大规模移民恍如昨日。
“那些数字编号的村子,都是我们鲁西南过来的,那个时候惶惶恐恐地逃难至此,都会选择和老乡聚集在一起,久而久之,便沿着黄河大坝从西向东一字排开,鲁西南移民聚集在这里,这些村子后来就按数字编号命名了。”永安十村92岁程占奎老人说:他是12岁那年随父母亲从阳谷来这里(时称利津洼)的,当时这里到处是荒地,没有多少人家,住的是‘’地屋子‘’,按人名分得10亩地开垦种地,维持全家生计,日子非常艰苦。十村二代移民任现忠(71岁)和张现家(70岁),都是父母这代从梁山逃荒而来,均出生在这里。据任现忠介绍,起初是上世纪30年代,姥姥带着母亲来到这利津洼。当时这里荒无人烟,一片黄河淤地,以给占地多的人打小工为生,后迁回老家。上世纪40年代初,母亲又随父亲带着幼小的哥哥再次来到这里,这一住就是70多年了。兆丰村90岁李均岭老人说:‘’我是6岁那年,1935年一家6口人从当时的寿张县移民,坐船从前二十五村码头处下船过来的。记忆中,这里芦苇荒地多,住的是‘’地窨子‘’窝棚,遇有日军大扫荡,就跑到河北岸躲藏。当时原有地主有地,移民来后,按每个名可租得30亩地种植,并每亩交1斗粮食作为租金。垦区解放后,土地就可以买卖了。‘’西三村90岁赵风英老人介绍,1935年她公爹先前来到利津洼,18岁那年她随丈夫才过来,来时就有4、5户人家,住‘’地窨子‘’,生活艰苦,经历了抗战年代。现如今四世同堂、儿女孝顺、全家幸福!
永安镇前二十五村,是民国移民的分发处,时称“前坨子”,移民到来后,才以序数命名为‘’二十五村‘’。据当地移民老人回忆:移民刚迀来永安,每户领五根檀条、一个碡、一匹马(或骡子),每人每天领2斤小米或绿豆,还分了当年种地的豆种。每人分25至30亩地(省政府统一颁发地契证书),当年收的大豆上缴,第二年收的免缴,官府的粮食供应随即停止。第二年,移民回原籍搬迀家属,顺河而下,一船一船送到永安,从前二十五村下船,分驻自己的垦地。永安二十八村94岁的王期英老人,就是1935年随家人从梁山坐船来到这里的第一批移民。
而在政府大规模官方移民之前,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就有移民从广饶、寿光北部等地的农民到永安垦荒种地并建村。永安镇十村的程姓老人在永安镇出生,他们一家就是官方移民之前的首批开荒的广饶移民。“四几年的时候,我父亲从牛庄来到这,最早是来开荒种地,白天干完活儿就回家。后来,逐渐地越开越大,白天干完活有时候回不去。当时为了方便,就在地头上搭个屋子住。时间长了搭屋子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就逐渐定居下来,这些叫姓氏屋子的村就是这么来的。现在我们只有过年才回老家一趟。” 另据永安十村卢姓家人介绍,他们爷爷那辈1939年从广饶卢家(今属东营区)带着仅6岁的父亲逃荒而来。爷爷当时是有名的兽医,抗战时期曾为八路军军马看病。如今老母亲和他大娘仍健在,卢家人丁兴旺。永安二十八村的侯荣福(88岁),广饶码头东北坞人, 1940年父亲带领一家5口人来到这里,当时住的地屋子,第2年才领地分了20亩。其弟侯荣庆1938年当兵,1947年任轮战营长、 六区长,1949年解放南京后分到川东区丰节县任政委,最后干到四川省委组织部长。该村立的纪念牌上至今留有他的英名。
同时,我们发现,由于东营的土质从南往北逐渐碱化。根据趋利原则,首批垦荒移民都聚集在现在永安镇的南部,靠近老家,而且土质较好。而等到1935年大批官方移民到来之后,他们则退而求其次,在靠北的地方一字排开,垦荒种地。几代移民,来到永安都是为了垦荒种地谋生计。在那个年月,虽然永安的土质不好,但是大片的荒地,还是吸引了那些勤劳的人们来这里开荒。从清朝末年,到上世纪50年代,移民垦荒大潮基本结束,永安也迎来了史上住户数目的高峰。
据现住永安村老人讲,1935年他出生在永安村,正赶上当时国民政府山东省政府开始从鲁西征迁黄泛区灾民来垦利垦荒。他见证了永安从“不毛之地”到现在“鱼米之乡”的转变。80年里,他睡过地窝子,和地下党睡过大通铺,也被日本兵撵得满地跑。 “关于永安的移民历史,村里知晓的人已经为数不多。”这位老人正是其中一位。“1934年,我爷爷逃荒逃到这。1935年,我在这出生,在这待了一辈子。上世纪70年代曾有过一次对村民来源的统计,那次统计发现,仅黄河口这一地区就有来自山东、河南等省108个县的移民。由此可见,黄河口滩区移民组成之杂。“我们这有句话,‘没有真正的永安人’,大家都是移民,来自天南海北。”
镌刻在石碑里的红色记忆
与“八大组”密不可分的,还有中国人的抗战史,抗日战争时期,“八大组”一带是清河抗日根据地的中心,是鲁北著名的“小延安”!
“1943年,日本兵在永安大扫荡,那时我才八岁”。 据当地老人回忆,八路军第一次进驻八大组是1941年1月8日,八路军山东纵队三旅的赵寄舟团长在这住了不到10天,就奉命随主力部队挺进胶东。直到8月26日,八路军山纵三旅首长许世友、杨国夫等率领部队重新进驻了永安,解放了八大组及其周围地区,并在这里建立了中共垦区工作委员会和垦区建设委员会。原驻外地的中共清河区委、行署、清河军区司令部及其后勤机关也相继移驻永安。八大组的居住人口由原来的1000多人猛增到3万余人,成为垦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当时,永安镇的西十四村是清河军区军医院、被服厂场的驻地。该村原有100多户、400口人,大多是从河南台前和鲁西阳谷一带迁来的移民。清河军区后勤部、被服厂、后勤医村院驻扎在二十八村,被服厂主要制军衣、军鞋、被褥等,后勤医院都分散在荊棘丛生的荒草野洼里。清河军区兵工厂在胜利村, 1943年,兵工厂已能制造迫击炮、迫击炮弹、平射炮,并发明了具有杀伤力较强的枪榴弹。 渤海实验小学在五村,其校舍是当年鲁西黄河决口时安置移民的办公处,有大小房屋20多间。学生主要是行署机关、军区机关的公务人员、耀南剧团精简下来的小演员、前线负伤的战士及从抗战根据地迀来垦区的烈军属子女等。低年级课程设语文、算术和常识;高年级设语文、数学和史地。且高、低年级均设政治、歌咏和军体课。大生产运动中,渤海实验小学师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开荒200多亩,年产粮食1万多公斤,实现了自给自足。清河区行署北海银行在恵鲁村,1937年,时任省教育厅长的何思源为刚刚创办的济南恵鲁中学、济鲁中学筹集经费,特在这里向省政府申请4000余亩土地,作为‘’学田‘’,因此次取名“惠鲁学田”。据说何厅长还从利津城骑毛驴亲自前来视察过,并拨来经费,村子由此改为惠鲁村。惠鲁村的北海银行印钞厂曾被汉奸成建基匪徒破坏过,1941年底在惠鲁村恢复。银行所印钞票为石版印刷,开始印‘’益寿临广流通券‘’,后改为‘’清河区流通券‘’。
1942年到1943年,整个清河平原根据地被日伪军分割蚕食,以八大组为中心的垦区根据地就成了清河军民坚持抗日游击战的可靠后方。这里走内陆可达胶东军区,海路可到冀鲁边区,是南北联络的枢纽。同时这里纵横百余里,荆林芦苇,树木茂密,是开展游击战的天然屏障;依河傍海,土地广阔肥沃,盛产粮、棉、鱼、盐等,为根据地提供了充分的物质保障。军区后勤部所属的医院、印刷厂、被服厂、兵工厂等,为打破敌人的经济封锁,保证后勤供应起了巨大的作用。这里生产的粮、棉、武器弹药等重要物资,不仅满足了渤海子弟兵及后方机关需用,还源源不断地运往胶东、鲁南支援其他抗日根据地。为此,以八大组为中心的垦区抗日根据地成为日伪军的眼中钉、肉中剌,多次重兵“围剿”。1943年冬季的“21天大扫荡”,垦区根据地经历了严峻的考验。当时,日伪军两万五千多人,出动飞机、坦克,从南、西、北三面围剿垦区,扬言“踏平共军老巢”。这次扫荡,日寇实行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疯狂屠杀抗日军民。我驻永安的后方机关,化整为零,利用海滩荆丛与敌人周旋。我主力部队则分内、外两条线作战,外线作战部队插入敌后打击敌人,减轻对根据地的压力;内线作战部队则化整为零,化装隐蔽,采取“地雷战”、“麻雀战”、“车轮战”,闹的敌人坐卧不宁,行走不安。当时流传一首赞“游击战”的诗:“坚壁清野饿死鬼,填井染水渴死狼,袭扰战法疲日寇,麻雀战术弱胜强。”垦区人民用血肉筑成了钢铁长城,保卫了抗日根据地,赢得了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
在如今的永安镇中心位置,依然可见矗立在村头的‘’垦区抗日纪念碑‘’!‘’渤海垦区革命纪念馆‘’前,由中央军委原副主席迟浩田将军题写的馆名大字依然熠熠生辉。为告慰前辈,激励后人,垦利区在永安镇政府驻地建成了以红色旅游为主题的渤海垦区革命纪念园,使这里成为再现黄河垦区革命精神的重要载体和全市重要的爱国主义革命教育基地!
铺展在大地上的美好画卷
时光飞逝,转瞬间从二十世纪初期的民国移民到现在,已过去80多年了。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经过几代垦荒人的努力,昔日刚刚能解决移民温饱问题的荒洼野坡变成了一个丰衣足食的鱼米之乡。如今的八大组(永安镇),已经发展到49个自然村、8000多户、2万多口人,成为远近闻名的‘’中国大闸蟹之乡‘’、‘’山东大闸蟹第一品牌镇‘’、‘’全国一村一品示范镇‘’。
金秋,漫步于永安东部,一片片金黄色的稻浪在大地上铺展。以田野为画布,水稻作彩笔,在永安镇的万亩稻田大地艺术景观观光园内,一幅以乡村振兴为主题的稻田画跃然“纸”上。近年来,永安镇人民政府致力于培育乡村经济与生态旅游相结合的新型发展模式,打造稻田观光旅游名片,不仅带动了当地村民创收致富,更为城市居民假期休闲提供好去处。昔日名闻遐迩的移民安置地、革命根据地,如今如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在黄河三角洲大地上放出新的光彩。
我们不能忘记这段历史,更不能忘记这些曾经为黄河口地区拓荒开垦、艰苦创业的移民先人们。黄河口移民及“八大组”精神永远激励着我们黄河口人,不忘初心,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