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的二大娘

人的一生总会有一些值得回味、怀念、感慨的往人往事。人的记忆也总有一些值得珍藏的点滴、片段和溢满温情的岁月。二大娘就是我生命中值得怀念、感慨的人之一，也是我记忆里值得珍藏的一段温情岁月。

二大娘是我的邻居，一个命运悲惨，生活凄苦的女人。她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忠厚孝顺的儿子。如果日子平平安安的，两个儿子也能成为她后半生的依靠，陪她安度晚年。但是老天有时候是那么“歹毒”，连一点希望都不肯给人留，他的两个儿子都在二十出头先后因意外而死。早年丧夫，中年丧子这样沉重的打击，如何让一个柔弱的女人去承受？最亲最近的人接连离她而去，人生所能拥有的最普通，也是最珍贵的幸福“阖家团圆”她一天也不曾拥有过就像气泡一样破灭了。很长一段时间二大娘都神情恍惚，精神失常，像祥林嫂那样，每天都在街上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两个儿子的乳名，一会哭一会骂。这也成了她宣泄悲伤，减轻痛苦唯一方式。有时她骂街，一骂就是一整天，不知疲倦。骂那些曾经难为过，挤兑过，欺负过，奚落过她的“坏人”，这是她唯一的抗争。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去惹她了，反而给她扣了很多帽子:神经病、命毒、克夫伤子等等像一座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她孱弱的双肩。命运本就已经很不公平了，却还要让她承受那么多偏见和骂名，世态炎凉哪有弱者立足之地啊！有些家庭完整的人总喜欢揭别人的伤疤，对她的遭遇冷嘲热讽，幸灾乐祸，这种冷漠比刺骨的寒风还恶毒。

二大娘经常来我家串门，在我眼里她一点也不疯，后来我才理解那都是她心里太苦了。我母亲同情她，所以就常常劝解她，安慰她。她来了也从不闲着，不管赶上我母亲干什么都会主动帮把手，农忙时也主动来帮忙，边干活边唠叨那些陈年旧事。我母亲从不笑话她，打断她，只是安静的听她诉说，因此她非常乐意来我家。经常赶到饭点，留她吃饭她也从不在这里，她怕讨人嫌非常自觉近乎倔强。我母亲心里过意不去，就时不时地给她送点饭菜。几十年活没少干，在我家吃的饭屈指可数，到现在想起她也是很感动。

她对我非常好，很亲近。她家里有很多枣树，石榴树，我们小孩子嘴馋会趁她午睡或者不在家去偷吃，有时也会把她吵醒，来不及跑就会被她大骂一通。她却从不打小孩，每次看我在也没骂过我。小的时候不懂事，几年后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不忍心也不好意思去偷她的果子了。虽然每年都会被馋嘴孩子洗劫一番，往往还能剩下一些，一直到熟透。她都会视若珍宝，舍不得送人，却每次都悄悄地包在衣服里拿给我吃，这一幕在很多年以后还不时的在我脑海浮现，让我眼眶湿润。东西虽不贵重，这份情却足以温暖一生。后来我因外出求学，直到参加工作，在家的时间很少了，我和她仿佛也变得生疏了。但是我每次回来见到她，她都很亲热，问长问短的，每每这时我心里都暖暖的。现在想来她对我的好虽然不是什么大恩大德，却也毫无保留，这些足以让我怀念她了，每当想到她的命运我都唏嘘不已。

人生总会有一些遗憾，有的像身上痒了，挠挠就忘了；有的融入了血液在身体里循环往复的流转，一刻也不曾离开。我对她有两个遗憾:一个是在她生命的最后没能去陪她片刻，二是在她走的时候没能送她一程。第二个当然是有习俗的隔阂，因为我们不是本家，我没有资格跟着出殡，而且当时也不在家。如果没有这些习俗的规矩，我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人的一生又有多少情感只能压抑在心里，没法名正言顺的释放。二大娘你在天国应该团圆了吧！愿您来生不再孤苦无依，做一个幸福的女人，而且还做我的二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