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雪梅今年二十二岁了,父母都是乡村教师,高中毕业后进了公社医院做了名护士。美丽秀气的周雪梅虽然在农村长大,但她身上的那种文静优雅聪慧的气质,再加上她那细润白净的皮肤和亭亭玉立的身材,更显得与众不同。所以追求她的小伙子和提亲的人很多,但没一个让她感到满意的。
那一天在下班的路上,周雪梅碰见她小学老师人们喊‘三叔’中年人,那人老远就喊:“雪梅你停一下,我给你说件事。”周雪梅骑着自行车停在那人身边说:“是三叔呀,这么冷的天,你去哪儿?”三叔说:“学生们都放假了,我到学校看了看。那件事你妈妈和你说了吗?你是怎么想的?”周雪梅听后窘的涨红了脸,低着头两脚搓着地面,一大会儿没作声,过了半天才说:“我现在还不想。”三叔笑着说:“净说傻话!姑娘大了那有不想的,见一面看看嘛,不行就各走各的。”周雪梅听见这话就点点了头,三叔高兴的说:“这就对了!”
周雪梅离开了三叔,低着头向前走着,这时天空中落起了雪花,她望着漫天飘飘扬扬的雪花,想到了自己感情问题而陷入了沉思,让她烦心和懊恼的是,镇上的一位副书记的外甥哪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一直缠着她,她从心里就不喜欢他那种目中无人的习气,她幻想着什么时候早点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充满感情的但又满怀着伤感的是非之地。
前几天妈妈提到了三叔说的事,说的模模糊糊的,大概是从外地来得,在县城里工作,人长的如何谁都没见过。她心里默默的期盼着,期盼着能让自己碰到一个她喜欢的好人,以至于做事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她的朋友笑着问她:“看你神不守舍的有什么心事?”有时她躺在床上想着想着自己笑起来。
今天三叔就要带哪个小伙子过来,周雪梅坐在西间屋里床上心神不宁等着,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俊俏的脸上、那双游移不定的妩媚的眼睛和自己微微发红的脸,整理着自己那头乌黑发亮的已经梳的很好的头发,竭力的抑制着自己那颗有些慌乱的心。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大门的声,接着听到弟弟去开门的脚步声,弟弟和三叔说着话走了进来。又听见父母迎接到门口,三叔向那小伙子介绍着,那小伙子恭恭敬敬的和父母说着话。周雪梅从门帘后边看见小伙子的瘦高清秀的侧影,说话时不卑不亢的气质,觉得就有一半喜欢了。
她见坐在对面的母亲用那种令人尴尬审视目光询问着小伙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觉得太叫人难为情了,此时她心里有点的埋怨妈妈了。
正当她坐立不安时,母亲喊她出去,当她看见小伙子的那双发亮的柔情的眼睛时,一股甜蜜幸福的暖流从心里流淌。
三叔给他们彼此介绍召着。当她得知小伙子叫爱民时,她大胆自然的向他看了一眼,然后面带微笑的底下了头,两只明亮的眼睛闪动着看着前边。父母高兴的看着他俩,弟弟也在一边热情殷勤的招待客人,家里充满着欢乐的气氛。三叔笑着说:“我们在这儿喝会茶,您俩上那边说会话去。”
于是他们来到东屋里,爱民看见铺着秫秸席子的床头前堆着很多书,屋里简朴而整洁。周雪梅说:“这是我弟弟的房间,现在在上师范。” 他俩坐在床上,眼里带着喜悦的目光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话不知从何说起。周雪梅见爱民两手互相搓着就问道:“冷吗?农村里就这个条件。”爱民说:“不,一点儿也不冷。”爱民觉的自己那颗激动的心一直暖融融的。周雪梅试探着说:“我一直从农村长大,这里的叔叔大爷兄弟姐妹都是我的亲人,我一直爱着他们。” 爱民赶紧说:“我小的时候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我喜欢农村,那是我最幸福的童年!”周雪梅问:“你们老家现在还有啥人吗?” “还有几个远门的叔叔大爷,对了我老娘家和你是一个公社的。你也可能见过他们呢。”周雪梅笑着问:“是那个村的?” 爱民说“孟庄的,我老娘家姓孟,我二表姐你可能见过,他经常到公社里来演出节目,好演个李铁梅什么的。” “你表姐叫啥名” 爱民说:“大名叫孟彩云。”周雪梅高兴的说:“认识,长的挺俊的,我们还一起去县里演出过呢。” 爱民新奇的问:“你也喜欢文艺?” “我是乐队的,拉二胡。” 此时爱民越了解越觉得她越发可爱了,两个心也越来越近了。他们觉的有许多话要说。后来爱民说到自己的家庭父母姊妹,说到自己的工作爱好等,正说着三叔喊爱民回去了,两人恋恋不舍的看着对方,周雪梅说她值夜班,让爱民晚上到她那里去。
二
爱民在三叔家吃了晚饭,骑着三叔的车子去了卫生院。雪后的夜晚到处亮晃晃的,连吹在脸上的风都觉得暖融融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整个村庄就像睡着了。当爱民经过一家大门时,听到大门后头的黄狗发出威胁的低沉的“汪汪”叫声,爱民恐怖快速冲了过去,走到很远的地方他才听到后边传来狗的凶狠的叫声。
医院就坐落在公社大院的西边,进了医院的,爱民看见院子里一盏挂在大树上的路灯在风中摇曳,有几间病房里发出明亮的灯光。
爱民刚登上台阶,见周雪梅穿着白大褂从病室走出来。周雪梅摘下白口罩,脸上带著羞怯的红晕,两个好看的眼睛含着柔情看着爱民关心问:“冷吧?快到屋里暖和暖和。”周雪梅推开值班室的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屋中间一个大炉子烧得通红。周雪梅说:“你先坐一会,我忙完了就过来。”
周雪梅出去后,爱民坐在白色的长条椅子上,仔细地打量着这间不大值班室,白色的墙壁,明亮的窗户,白色的围屏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铮亮的盛纱布不锈钢合子和一个白色的搪瓷医疗器械方盒,靠门口放着一个洗脸架,炉子上的热水壶被热气顶的啪啪响著,屋里散发着医院里那种特有的气味。爱民坐在屋里静静地等着,听着屋后风吹着树枝敲打玻璃的声音。爱民不住地盯着房门看,心里想:“怎么还不来呢?”他甜蜜地一边一边回想着姑娘的模样。对于爱情,爱民一直是一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只要喜欢就行。爱民一直都是这么想,其他想的很少,也不去想。
这时周雪梅端着换药的盒子推门进来,冲着爱民笑了笑,放下药盒,洗了洗手,转过身来说:“喝水吗?”爱民摇了摇头说:“不喝。”爱民一直看着姑娘的每一个动作,欣赏着她那双灵巧秀美的手做着事。周雪梅拿起一只漂亮秀气的杯子倒了半杯子开水递给爱民,在爱民对面坐下来,用明亮的眼睛看着爱民问:“吃过饭了?”爱民笑着点了点头。他们有些尴尬,不知说些什么,但又有满肚子的话要说。爱民欣赏着杯子上那朵洁白的水仙花,他觉得就和姑娘本人一样纯洁美丽。
他听到姑娘慢慢地说:“你走了以后,我父母谈起了你,都很满意,说你老实、有教养,一看就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就是……”爱民疑惑看着姑娘问:“就是什么?”“你父母的意见,咱们的事他们还不知道,对吗?”爱民天真地笑道:“恋爱自由,谁也不能干涉,只要我们两人愿意就行。”“我们这儿可不一样,这里很封建,凡事经过双方大人的同意,要不人家会笑活的。”爱民感觉到与以往接触的姑娘多么不一样啊!她是那样的纯朴、传统,和她在一起就如沐浴在温暖和煦的春风里,让他感到轻松而甜蜜。爱民笑着说:“好吧,有空我带你去我家见见他们。”姑娘红着脸说:“我不是……我是说要经过大人同意。”这时有两个小护士不好意思地跑进来,好像要找什么东西,看了看笑着又跑了出去。周雪梅用那种幸福羞涩的眼神看了爱民一下说:“这两个鬼丫头!”爱民说:“你的同事,很可爱。”“我的两个小师妹,不懂事,两个半吊子。”说着周雪梅从旁边拿了本记录本在上边写着,好像在想着什么,然后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地说:“你对我有什么印象?俺是个农村姑娘,土里土气的,你看上那点了?”爱民看到她满脸通红的温温雅雅的样子,幸福的心里发颤,爱民真诚地说:“不是的,你一点不土,我挺喜欢的。”
周雪梅微笑着感激地注视着爱民眼睛,爱民说:“那你呢,你是怎么看我的?”周雪梅的眼睛一直没离开爱民,脸上带着那种爱恋的表情说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很亲切,就想,这就是那个我要找的人了。”爱民激动说:“我有那么好吗?”姑娘认真说:“我是真心的,把这颗心都交给你了,就看你了。”爱民一脸严肃地说:“我要喜欢一个人,会永远喜欢的,绝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姑娘用喜悦的闪亮的眼睛一直听着爱民说话。他们这样一直说着,向对方表达着,小屋里充满着浓浓的爱的气氛。
他们正说着,忽听对面墙上的挂钟敲了一下,他们看了看,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周雪梅找了个脸盆,倒了半盆开水,用手试着掺了些凉水,端到爱民面前说:“烫烫脚吧,天晚了,回去人家都睡下了。”爱民一边脱着袜子一边难为情地说:“自己来,自己来。”姑娘在旁边微笑着看着爱民洗脚,爱民有一种家里的温馨的幸福感。
当爱民回去的时候,姑娘一直送到大门口,一边嘱咐着爱民天黑路滑慢慢地骑,爱民走了很远了还见姑娘站在门口目送着他。
三
这年秋天爱民的父亲专业回到了故乡,被安排到了一个地级市的一个单位做领导,爱民这天礼拜六晚上回到那个新家里。
一进到屋里,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炒肉的香味。妹妹看见哥哥回来了,兴奋的喊在厨房里做饭的母亲:“妈妈,大哥回来了。”“这就好,这就好。”厨房里传来了母亲的声音,爱民来到厨房,看到母亲正在忙活做饭,喊了一声,母亲高兴地怜爱的看了爱民一眼说:“这就好了,把这几个菜端过去,到哪屋里歇歇,等你爸爸来了就开饭。”
爱民刚摆好桌子,父亲迈着军人的步子,快速走进来,爱民接过父亲的帽子挂在衣架上。在爱民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一个衣着讲究、喜欢整洁、总是浑身香喷喷的、做事雷厉风行、带着儒雅气质的军人。对待爱民近乎是苛刻的溺爱。
坐下后,父亲问了问爱民工作和生活情况,然后兴致勃勃的说起了单位的情况和工作安排,爱民高兴的听着,不时地插上一两句。母亲端着菜走过来笑着说:“您爸爸这几天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回到家里说个没完。别再说了,开饭了。”父亲看着妹妹说:“去,把那瓶酒拿来。”吃饭的当中父亲说到了爱民工作的事,说等他工作稳定下来想办法把爱民调回来,父母年纪慢慢地大了,希望孩子都在身边。爱民想说他和周雪梅的事,想想没说,他说:“家里还有妹妹呢,我在那里挺好的。”母亲慈爱的看着儿子说:“你妹妹是女孩,你是老大,俗话说的好‘父母在不远行。’就听你爸爸的吧。”爱民怕扫了大家的兴,就没再说什么。
母亲一直用那种温情幸福的眼神瞧着儿子,好像总是看不够似的。她一边给儿子加菜一边说:“多吃点,这么大个子。”爱民摇着头说:“吃不了,吃不了。”
说话中爱民说到了老家的情况,母亲关心的问道:“您永吉大爷、永吉大娘可好?”爱民详细的讲述了他家的事,母亲听完了叹着气说:“您永吉大爷多好的人啊!真是好人没好报。”父亲问起老家的老宅子,爱民说:“我在门口看了看,已经破旧不堪了。”母亲说:“当初就不该借给老李家,谁叫咱心眼好呢。”爱民说:“我听小东说已经成了鬼屋了,晚上小孩们都不敢从那儿过。”妹妹皱着眉头说:“说点别的吧,我不愿意听。”
父亲又问到农民对新政策有什么反映,爱民轻蔑冷笑道:“现在是锅里煮着肉,嘴上吗着娘,那些人真蠢,就连地主富农家的孩子也说这是复辟呀。你说可笑不可笑。”父亲宽容地笑着说:“老百姓吗!可以理解。”在爱民的心目中,部队里说到“老百姓”,实际上潜意识里就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饭后,爱民又和父母聊了一会,便各自休息去了。
四
第二天早晨,爱民被院子里树上麻雀的叫声聒醒了。“好甜甜梦”爱民高兴的回忆着晚上的梦,把一头乱发的脑袋拱在松软的枕头底下,酥软香甜的身子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他想好舒服呀,再睡一会。想着他又睡着了。
“砰、砰”敲门声又一次把爱民吵醒了,他听到妹妹在外边说:“大哥快起来,妈妈叫你吃早饭呢。”过了一会爱民懒洋洋的爬起来坐在床边,两只脚在床下摸索着找鞋,屋里有一股难闻的气味。爱民拖着鞋推开窗户,一股清凉的空气吹进屋里,爱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看着窗前的那棵高大茂密的无花果树,忽然想起了周雪梅,想起了她那双热情温柔的眼睛,爱民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思念,他想:这件事一定要和父母说。
吃过早饭父亲到单位开会去了,母亲提着篮子去了菜市场。爱民走到父亲的书橱前翻弄书籍解闷,在一堆马恩列斯的政治书里边,爱民取出几本弟弟从京城带回来的外国书籍,随便翻阅起来,其中有一本名叫《忏悔录》的书。爱民读着读着就放不下了,他被书中人物的命运紧紧地吸引了,被主人翁的那种追求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所深深打动,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读到过的。爱民一边认真读着书一边按照主人翁的足迹在地图上标记着,有时他放下书眼睛久久的盯着某个地方思考着:人生原来是平等的,讲的多么呀!但现实生活中有多少奴役,欺辱、黑暗和不公呀!一些人凌驾于别人之上,把别人视为草芥,而大多数人没有任何尊严,只有顺从,多么不公呀!人生下来是自由的,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戴上枷锁,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不断的努力,不断的奋斗,去冲破这些枷锁,获得自己最大的自由。爱民一边读着一边把这些想法记在一张纸上。
母亲买菜回来,看见爱民还蹲在屋里,关心地说:“出去转转,别把眼睛看坏了。”爱民一边答应着一边走了出去,母亲在后边喊道:“别忘了回来吃饭。”爱民答应着说:“在外面随便吃点,不回来了。”
爱民信步往城西的大运河走去,他望着这座平淡灰色的城市,觉的陌生的寡淡无味,他一点不喜欢这里。他登上大运河河堤,平静的河水几乎看不到流动,运河一直伸延到遥远的远方。爱民躺在的草地上,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回到故乡后,爱民精神上一直感到孤独,就好像置身在茫茫无助的荒漠中。这里没有朋友、同学,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没有一个可以深入交流的朋友,他觉得他的心像一潭死水,激不起任何波澜。“为什么会这样呢?”他自言自语的问自己,自己的热情那去了?为什么快活不起来呢?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是多么地那时是多么地快活呀!一条拖船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眼前开过,缓慢的向南方开去,渐渐的从眼前消失。天各一方,多么遥远呀,音信全无,一回回梦中相见,一次次怅然若失,爱民想着想着趴在草地上睡着了。
五
爱民被凉风吹醒了,只见对面的树林和远处的村庄已笼罩在暮霭里,爱民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叶往家里赶去。
一进家门,爱民见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子,母亲焦急的说:“你这孩子去哪儿了?中午饭也不吃。”妹妹不耐烦地说:“快开饭吧,饿死了!”爱民坐在父亲旁边,父亲宽厚的笑着问他去哪儿了,爱民一边吃着饭一边回答着父亲的问话。
晚饭后,爱民赶紧收拾了餐具端到水池上清洗。干完活爱民走进屋里,见父亲坐在沙发上带着一副老花镜翻着报纸看,母亲从缝制的一件衣服上抬起头来说:“您爸爸沏好茶了,坐下歇歇吧。”爱民喝着茶寻思着话从哪儿说起,他想了一会说:“爸爸、妈妈,”父母抬头看着他,爱民接着说:“有一件事,告诉你们一下。”父母疑问地看着他,爱民红着脸说:“我在老家找了个对象。”然后把周雪梅的情况说了一边。在一边作作业的妹妹抬起头来一脸不屑的样子冷笑着说:“大哥你真了不起,还找个农村老婆!”爱民耐心解释说:“她有工作,即便是农村的又有什么不好呢?”妹妹涨红了脸没好气的说:“有什么不好!咱家丢不起那个人。”爱民不高兴的看着妹妹,他不喜欢妹妹的那种瞧不起人的样子。
母亲心神不宁地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不知说什么好,父亲沉默着,过了一会才说:“我和您妈妈都不反对你找对象,男大当婚吗。但是,父母的年纪慢慢地大了,身边不能没人,您弟弟又不在家里,你想过这个问题了吗?”爱民说:“家里还有妹妹呢。”爸爸笑了笑说:“你妹妹是女孩,你是家里的老大,你有这个责任。”爱民沮丧地说:“您是不同意了?”父亲坚决地说:“最近准备把你调回来,在这里什么姑娘找不着啊,这次回去后就把那边退了。”爱民跳起来拧着头说:“我不愿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爱民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那个“爱”字来,母亲哀求的说:“就听您爸爸的吧,您爸爸都是为了你好。”爱民低着头听着母亲唠叨,他懊恼地想:“自己做什么都不顺利,烦死了!”爱民抬起头来瞪着两眼看着母亲厉声地说:“妈妈,别说了,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父亲严厉地说:“怎么跟您妈妈说话呢!”母亲含着眼泪说:“把你养大了,就不要妈妈了,小老鸹长大了还知道喂他娘呢!”说完后伤心的大哭起来,妹妹也跟着哭起来,爱民在屋里来回地走动着不知怎么办好,后来干脆回屋里睡觉去了。
爱民躺在床上,觉得有许多绳索紧紧的缠绕着自己,无法挣脱,他感到十分的痛苦。一边是自己的爱,一边是父母的眼泪,爱民左右为难,回去如何解释呢,他清晰的想象着姑娘的怨恨痛苦的眼神,他觉的心痛得难受,唉、唉,爱民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睡梦中爱民觉的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他额头,他睁开眼睛看见妈妈的那双变老的慈爱的眼睛看着他,一股暖流涌进了进心里,爱民激动说:“妈妈,你还没睡?”母亲声音颤抖的说:“别生您爸爸的气,您爸爸最疼的是你,打小你一有病,您爸爸一晚上一晚上地不睡觉陪着你,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你留着,我们都老了,就听您爸爸一回吧!”爱民含着眼泪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说:“妈妈你睡觉去吧,我困了。”过了一会他听见母亲叹着气带上门出去了。
结尾
回单位后,每次与周雪梅见面时爱民心里都会生出一种愧疚,每当爱民碰到姑娘的那双热情温柔的眼睛时都会心虚地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周雪梅疑惑看着爱民问:“你心里有啥事?”爱民都矢口否认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爱民不想也不忍心让自己所爱的姑娘受到任何委屈,他没法把父母的决定告诉她。
十二月刚过爱民的调令到了。这一天爱民给周雪梅打了电话,让她来一趟。
吃过早饭爱民就来到了那片大园子的门口等着她。天气阴得厉害,进出园子的人很少。看大门的大哥穿着一件棉大衣坐在门口,嘴里无聊地吐着烟圈,几次和爱民的眼光相遇,好像是在问进不进呀?
爱民看了看那人并不理会,爱民一直在想怎样婉转地把这件事告诉周雪梅,又不伤着她的心。
爱民远远地看见周雪梅骑着一辆女式自行车走过来,身上穿着一件碎花的蓝棉袄,头上围着一条红色的羊毛的长围巾,露着一双美丽的闪动的眼睛,爱民赶紧上去接过车子放好,转身握住她的冰凉柔软的小手笑着说:“冻坏了吧?”,“还说呢!急急火火叫人家来地有啥事?”周雪梅抽回手去眼睛指着看门人说,“有人看呢。”爱民看了看那人下意识地想说:“乡巴佬。”但没说出来,他们验了票往园里走去。
爱民一直看着周雪梅那张俊秀润红的脸颊,那双多情快活的的眼睛,心里有些难受。他不知道怎样把要说的话告诉她,他愁闷地想:这次离别了,何时再相见呢?多好的姑娘呀!可是父母那边。爱民愁眉苦脸地强装着笑脸,周雪梅收住笑容诧异问的说:“有什么事吗?你好像不高兴。”爱民微笑着掩饰着自己说:“没有,你来了我很高兴。”他们拉着手顺着那条小路走进坡上的那座亭子里,坡下那片红色的娇艳的梅花和着寒冷的空气飘来甜丝丝的淡淡的香气。周雪梅说着话儿,眼睛停留在那片花上,出神地说:“花开的真好看!”爱民见她喜欢,说了声等着。就翻身越过栏杆,周雪梅在亭子上担心的问:“去那里?”爱民回头笑了笑答道:“就回来。”
爱民踩着松软枯黄的草地钻进了梅花树丛里,过了一会,手里捧着几支鲜艳的梅花兴致勃勃走进亭子里,送到周雪梅面前说:“闻闻,香吧。”周雪梅捧到面前闻着,脸上浮现着快乐幸福的笑容,那张俊美生动的脸上显得更娇艳了。爱民注视着她,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内心激动和热烈的感情,他真想在她那娇嫩的脸上亲一下,但他痛苦的觉得自己无权那样做。两人走出亭子,天空上又落起了雪花,沾在头上、脸上凉丝丝的,寒风吹动着干树枝“吱纽吱纽”地响。
周雪梅看着天上旋转的飘落的雪花,任雪花落在她那粉红的发烫的脸上,她的心一刻也不能平静!让她不能平静的是爱民一直闭口不谈父母那边的情况,她觉得爱民说话是总是躲躲闪闪的,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于是她叫了声:“爱民。”爱民抬起眼睛笑着说:“什么?”“你父母都好吧?”爱民答道:“很好,为什么问这?”“你最近回家了吗?”爱民神色有些慌张地说:“没回去。”周雪梅不理会爱民的话,眼睛里带着猜疑的目光看着爱民说:“他们对我们的事到底是什么意见?”爱民说:“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同意的。”爱民脸上红红的,细细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他为自己的虚伪和懦弱而羞愧!周雪梅看了一眼没在说什么,爱民小心翼翼地看着周雪梅的脸色,生怕她心里不高兴,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逗着她笑。周雪梅沉默地往前走着,有时转过脸来对爱民笑一下,爱民的话让她心生疑窦,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假话呢?她有心责备一下爱民,但当她看到爱民那温顺柔情的眼睛时,没再说什么。
雪落的越来越大了,他们走进长廊里,靠在栏杆上,看着雪花静静的飘落,俩人一大会没着声。爱民和周雪梅说话,她半天也不回答,爱民扳着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了?”周雪梅甩开爱民的手没着声,当她转过脸来时,只见她粉红的脸颊上已经是泪流满。爱民不安的问:“你怎么了?”周雪梅哽咽着,瞪着一双秀眼严厉地说:“你问我吗?你自己不知道?”爱民呆呆地看着她,半天竟无言以对,沉默了几分钟爱民才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那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呢?”周雪梅口气有些缓解地说。爱民一脸忧郁地说:“说了不是怕你难受。”周雪梅看了爱民一眼没再作声,快速的围好围巾往外走去,爱民紧跟着她,一边走一边说:“你别生气,我会争取的。”周雪梅出了大门,骑上车子快速地走了,那条红围巾在风中飘动着,爱民呆呆地失落的目送着她那远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