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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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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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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园,怎一个“仰望”了得?

 

时光挤压成了岁月,像一页化石的碎片,当它被轻轻打开时,每一双眼睛都朝她仰望。

福寿园,一个很儒家的名字,却不是令人伤怀的景观。在这里,几十万前被抬高的七星莲花山,呈现出的不是古老,不是沧桑,更不是古代的王陵,而是老战士、老将军、老干部、老教师、老医生、老护士、老工人、老农民、老……的浮雕、墓碑和雕像,朴素,庄严,生动,他们平躺在这里,一行行,一排排,像摆放整齐的一本本书,一尘不染,似乎是不期而遇,实际是人生的必然。有了这样的必然,永生的灵魂,把这里当做了起点,让每个走近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个仰望。

生疏之地,注定不能独来独往。己亥季春,舜网文学论坛的采风,我第一次来到福寿园,发现眼前的枝干,挑起的桃红,灿烂,绚丽,在阳光闪烁,晃着人的眼眸,一下子激起我走一走、看一看的冲动,探一探偌大的园子里,到底哪些人在此“居住”。

然而,我生性胆小,命格不硬。除了清明节,几乎一年到头,不曾踏近父亲坟墓半步,以至于坟墓的地衣苔藓,层层叠加,斑驳如云,甚至墓碑也被风化,而父亲远去的背影,若隐若现,让我迷蒙,心里发虚。想象还有许多人,如我,拥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沉沦地下的亲人,被时光掩埋,以至于成为永无天日的记忆,甚至,挤压成了岁月化石,无人前去搭讪,很少有人理会。

但是,在福寿园,不但不用壮胆,而且时时有人搭讪,处处有人理会。造访时,目及所处,到处是树,到处是花,还有一条溪水,悠闲蜿蜒,铺展开来的蓝天、白云,像隽永的诗文、图画,像梦境般的童话。红星园、文星园、德劭园、怀瑾园、静泊园、锡宁园、锡安园、永锡园……园园各就各的位,视野开阔处,上千座的墓碑,不显拥挤,不是密密麻麻样子,只是姓名无法一一指认,也无法事先指认。

这些归于泥土人们,像影子一样在世上消失,又像影子一样在这里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我见他们有尊严地平躺着、站立着,供人念想着,不感孤独,只是不知道,他们在生命不期然的时刻,是否就像眼前几朵早开的蒲公英,挑着花蕊,临风顾盼?是否知道,他们的故事,日渐堆高,在活人的内心积淀下来,成为浩瀚的历史记忆?

园中少有人影,到处都是鸟鸣。季春的风,刮到这里来,让面皮清冽,让空气有些微寒。孝文化长廊,一大溜,历史上的二十四名孝子,一字排开,如同时光岁月,在人们的眼前流淌而过。这,无须仰望,也不须遥望,更无须一定要望。因为,我看见了大人望了,小孩也望,大人不望了,孩子也不再望。无声的祭奠,只有盘桓在人们的心中,才是深邃。

历史不乏孝子贤孙,但我们这个时代,需要的是,更多的孝子贤孙。

长廊外的路边,几墩马兰草,叶片尖锐、锋利,深含灵光,伸出的花瓣,湛蓝,像此刻的天,在风中舞动,清丽至极。

园区陌生,却碰到了熟人。参观东江纵队北撒纪念碑时,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背影,其中一个,是我的高中同学;外几个,是同学的哥哥和外甥;还有两个不熟悉的背影,应该是园区的工作人员。他们们一行六人,正从遗体捐献纪念碑前穿过,我喊住了他。

身在此地,所言必是生死。听到有人喊,他回头张望,见是我,有些激动,像他乡遇见了故知,腾腾腾跑过来,带着满脸的疑惑:大老远的跑这里干嘛?我说是采风。他放心了,说过来看看这里的风水,想把父母的坟墓迁来……

风水?

差点忘了,中国人是讲究风水的。顺着同学的指向,抬眼望去,阳光清澈,群山连绵,背西面东的最高峰,一左一右,像大自然的母亲伸出的“胳膊”,将整个福寿园“坐”拥怀中。同学说,这叫“七星抱月”。

说到这里的风水,同学涨红了脸,不知是兴奋,还是激动?但我看出,他的大哥,是一脸的木然、冷漠,他的外甥也显出了一脸不耐烦。

与同学一家握手言别,我坐下来,点燃一只烟,一边享受喷云吐雾的快感,一边环顾、端详这块三面环山、一面开阔的风水宝地,这才发现,沉寂的山上山下,满满都是柏树,郁郁葱葱,枝叶紧凑。再看山势形态,的确像簸箕,更像罗圈椅。同学说,这里聚风藏水生气,即使有强风吹来,这里也没有声响。

出于思维的定势,想象山上应该有水。果不其然,走近山脚下,一条小河,潺潺泠泠,像婴儿的哭声,清脆,透亮,让我的思维发散了,想到了园区所在的龙泉官庄,想到长清区孝里镇的这座村庄,附近可能有过龙泉观,只是不及考证,不敢妄言。不过,按照自己的心理想象,这条小河的源头,是龙泉,是龙泉之水涓涓溪流,才会奔流成河。

也许,我想多了。想多了就不去想,站在红星园的门口,放眼望过去,山丰腴,水丰盈,花树丰润,渲染出来的“山环水抱”,却是绿水青山,是金山银山,朴实,厚重,让走近她的人,只能仰望。

天空本无色,却因高远、辽阔而神奇。就像眼前的地貌,枕山面水,山隗水迢,神奇的像米芾的山水画。有风吹来,带来树叶的清香;玉兰花的一枚萼片,打着旋儿,飘落溪流的水面;一只寻食的鸟儿,闪烁着流光,从我面前闪过,去向不明,我在这幅山水画中,发现寄存在天上的蓝天和白云,投下了专注、感恩、惊喜的目光,让我朦胧、飘忽,摇摇晃晃,像溪流中的水草,收拢,躬身,仰望。

回到原点。山东老战士纪念广场前,有一群孩子,佩带着红领巾,不知要举行什么仪式。孩子们的事,不宜打扰,便靠近了四大野战军山东籍烈士的英雄墙。英雄墙,高高,大大,长长,金色的姓名,数以万计,满满的,是永恒的续命,叫人思索、动情、感怀、感叹,更叫人仰望。

广场宽宽,春风漫漫。心扉在宽宽的广场上,让春风吹成了思绪,我在想,仰望的人多了,向真的人就多;向真的人多了,向美的人就多;向美的人多了,向善的人就多。当向真、向美、向善的人多了,这个世道自然就好。而这种仰望,永无终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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