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在他的心中无疑占据一定空间。其实他们相差不过两三岁,水亮却像个跟屁虫,整天跟在他身后转。当时,孩子们喜欢做“铁炮”,先是大家一窝蜂跑到村南河岸边,七手八脚挖黄泥,然后拿到板桥上揉来搓去。当水生,每次做的不是摔不破,就是只有很小的声响,常常引来大家一片哄笑。弟弟开始也做不好,就蹲那里看。慢慢的,做的就越来越好了。只见他将做好的“铁炮”高高举过头顶,用尽力气掷去。随着一声脆响,只见迸的满脸泥巴的他,兴奋的挥动着双臂“哦哦”。看的在不远处闲坐的老爷爷,捋着银白胡子连连说:“真是十个哑巴九个精”。
夏天,村里孩子喜欢到水库玩水。未名河从村东连绵的山间流来,为了灌溉,每隔几华里,就建有一个水库,水库洗澡是大家最惬意的事。他们村的水库修在了河的下游,形状也是不规则的,曲折的岸线这边是一望无边的芦苇,另一边是平镜一般的水面,苇丛中不时飞出成群的水鸟。大人最不放心的,就是怕孩子去玩水,每次出门都少不了叮嘱:“别去水库,淹死过人那”,可孩子们从没听从过。
他们在水库一角停下来。这是水库一处最安静的小湾,晶莹的沙子、清澈的水波,这里的水也不深。开始大家还不敢下水,但一会儿就能从这边潜到那边。可游泳对于水生来说,确是个难事,他与其说是游过去,不如说是踩着水跑过去的。看到水亮向较深的水游去,他急得不知如何去制止。正担心着,水亮早已转身象一条鱼游回来。看着他那熟练的动作,心里竟有点莫名其妙的妒忌。
可这些快乐永远不会有了。转眼要升高三了,他和同学们正安静的坐在教室里听课。教室的门突然开了,校长和老师耳语了几句后,就把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你要坚强—有人捎来信,你爸的工地出事了。”他这才知道,工地塔吊上有一段钢索意外脱落,沉重的建筑构件砸向爹干活的地方……。
对于这些工地,他的脑海里还是有些印象的。一年暑假,他曾经去那个工地看过爹。工地离家很远,当他坐车赶到爹电话中说的地方,恰巧看到爹在烈日下高高的脚手架上挥汗如雨的干着,全然不顾头顶烤得人窒息的日头。爹远远看到水生,急得大声喊着:“离远点,这里危险!”在吃饭时,他看到爹满头的白发、干裂的大手、黝黑消瘦的脸庞和那弯得象弓一样的身材,不觉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爹老了,也快干不动了。爹忙说:“不碍事,家里的债也快还完了,再干几年,等挣够你读大学的钱,爹就不干了”。他连忙扭过身,眼泪已模糊了双眼。可现在……
当赶回家,他一下子扑到爹身上放声大哭起来。记得爹平时最多的话是“好好的,你和弟弟…”。可此时,再没有了平日无尽的劳累,再也没有有些让人心烦的唠叨,他终于可以永远的好好休息了,尽管他眼角还依稀留着依稀的泪痕。也就是在那时,他不顾老师和乡亲们的劝阻,告别他喜爱的学校,和弟弟来到了举目无亲的城市打工!再也没有“过山羊”的轻松,再也不能象以往那样坐在教室里一心一意读书,因为他的肩上好像陡然增加了千斤的重担。
命运对他来讲,就是这么不公。生活给他过无数挫折不说,就连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份珍贵爱情,也只是让他看到了片刻的幸福。想到爹那期待的目光,这让他内心感到了象针扎一样的痛苦——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也不允许追求自私的爱情,更别说得到过于奢侈的幸福。
然而,让他无比疑惑的是,正在近乎陷入绝望的时候,她竟然主动来找他,并且和他来看家乡的老树。是啊!如今女孩子的心思,谁又能猜的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