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蓝瓦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西边的云彩被下坠的夕阳涂抹成一片橘红的颜色,弯弯的白河巧妙的镶嵌在古老村庄边缘。这个与青云公社驻地仅有一河之隔的村庄,就是白莲峪。夕阳下的村子,冒着袅袅的炊烟,显得古朴、宁静而又亲切!这正值深秋时节,在地里忙了一天的白国良,额头汗涔涔的,蹲在河岸边小憩,夕阳下美丽的村庄、弯弯的白河和晶莹的白沙……无不欣喜的一点一滴填充着他难得的休息时光。
说起白莲峪,传说很久以前,一位山西老乡挑着副担子一路逃荒要饭,辗转流离来到这里。一连几天都没吃上顿饱饭的他,又饥又渴,无力倒在地上,恍惚中看到炫目的阳光下,有一条白色玉带在迎风飘舞,玉带上冉冉升起了一朵硕大白莲,远处一群白色俊马飞驰而来,很快就冲到了他的面前,纷乱的马蹄向他踢来……。
等他醒来时,那些玉带、白莲、白马都不见了,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条深可没膝、清可见底的长河,岸边挤满茂密的野莲,白色水鸟从眼前一闪而过,径直飞入苇丛深处。他艰难爬过河滩,激动的喝着甘甜河水,泪水簌簌的落在河面。死里逃生的他,认准这是个难得的福地,就在这个恍如世外桃源的地方,临时搭个窝棚住了下来。这条河就是白河,住的地方就是白莲﨏,经过一代代的繁衍生息,到如今已发展为上千人的村庄了。
故事不知听过多少回,但每次在白国良的心中都会升腾起一种说不出的美好感受,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他实在没有空闲去想。但有件事情,是他思量许久,也没有弄明白的。从他记事起,这村前村后方圆十几里的良田、山地,都归白景仁——白财主家的,毫不夸张的说,即使让麻雀飞上大半天,都飞不出去他家的地面哩!还有那高大的门楼、深深的院落,特别是房上的房梁又粗又长,恐怕要几十人才抬的动。人们都说,这些做房梁的大树,足足要长到上百年时间,该不会是从遥远的东北运来的吧?也只有在那里,才能长出这样的参天大树。如今,这些田地都收归村里了,自己也再不用为白家做长工了。想到这里,他竟忘记了一天的劳累,拍拍身上尘土和草叶,大踏步朝村子走去。
此时,太阳的余辉尚未完全褪去,青云公社里却已是灯火通明,公社书记李建秋刚刚召集完公社防涝保收会议,又紧张开着公粮征收会议。“李书记,今年是村里多年未遇的好收成。”李村支书喜滋滋的说。“这确是个喜讯!交粮工作要抓紧抓实,千万不能出现大的纰漏!”李书记激动的满头白发微微晃动。“李书记,村里已运来几十车粮食,这会儿还在排队等着入库呢。听说最近有大暴雨,这样的进度着实让人心急啊!这么多粮食堆在露天里,万一来了大雨……。”张村支书一脸焦急。
“马上接粮库!”李书记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忙抓起电话。“王站长嘛,我是李建秋,粮库虽是今年新建工程,时间仓促,困难也肯定少不了。但是最近将有罕见的大暴雨,收粮工作刻不容缓啊,不允许有丝毫的拖延。”接电话的叫王得春——是李书记的一位老部下,也是饱经枪林弹雨洗礼的战场老兵了。“这些粮食可是群众流了不知多少汗水才换来的,要拿出冲锋陷阵的劲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做到人在粮库在。时间不等人,我马上给你加派人手……。”李书记沉吟道。
当夜色完全笼罩住村子的时候,国良已来到了自家简朴的院落前,紧靠院子的枣树上挂满了红通通枣子,在蒙胧夜色中若隐若现。他前脚还未迈过门槛,嘴里就喊了起来:“娘——我回来了!”要搁在以往,娘一定正哼着宛转好听的柳琴戏《走娘家》调子,精心准备着饭菜——娘爱听柳琴戏,唱的也很好,舅舅就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柳琴名角——“白牡丹”。每当这时,爹总眯着眼,静静躺在长椅上,听得入了神,还偶尔咳嗽几声。饭菜虽是简单了些,但屋子和桌面都收拾的干净整洁,等在桌边的弟弟们早饿的肚子咕咕叫了。听见国良进门,娘总会欣喜的回应道:“渴了吧?娘早为你凉好了开水,生水会伤身子。”“哎”,他一边回答,却一边从树下水缸里抄起了水瓢,“咚!咚!”一口气偷偷喝上半瓢——那诱人的凉水着实既凉爽、又解渴!咦?今天的院子静悄悄的,娘没有回答,爹也没有。
“他白大伯,您是知道的,国良没念过书,村里的文化人——象世光他们——不多的是吗?”堂屋里传来了娘的声音。白世光是白老财的小儿子,从小就上私塾,还到县里读过几年书,是村上公认的“大秀才”。
“这次上级任务下的急,人马上就要去报道。讲干活,这村里谁又能比上咱们国良呢?他不会给您和咱村丢脸的!世光有文化,村里决定他们俩人一起去。”老支书说道。
“不是扯孩子的后腿,孩子他爹早年遭了罪,成了什么活都干不了的残废人。国良是孩子中的老大,一家人全指望着他哩!要不,就让国良暂时去顶一阵子!这孩子可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娘说。
“这个您放宽心,那里也有住宿的地方,再说公社离咱们村里不是很远,收工后抬脚不就回来了?快给孩子准备一下,那我先过去啦,等会儿就送他们去公社。”老支书说着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