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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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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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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国良看粮记(4)

所有人都奇怪,国良不知从哪里来的劲头,浑身好象有使不完的力气,似乎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疲倦和劳累。人们已经没白没黑干了好几天,收粮的进度也明显加快,粮仓终于要封顶了。

望着高大的粮囤,兴奋的国良扛上沉甸甸的仓顶,沿梯子向左边一个粮囤的顶部爬去。安置仓顶的地方很高,脚下的梯子有些够不着,国良只好踮起脚,双手费力地把仓顶向高处推去。谁也没有发现,下面梯子旁的白世光手一滑,梯子突然晃了晃,国良象断线的风筝跌了下来……。

“呯!”一声沉闷的落地声。虽是刚平整过的松软地面,国良也摔得着实不轻,殷虹的鲜血一下子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国良哥,国良哥!”春玲“哇”得一声哭出来,人们也都拼命的摇着、喊着!

国良是用公社仅有的吉普车送回家的!一向镇定自若的娘哭了:“娃,你这是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娘!”“娘,我没事,我只想喝点水!”国良只是喉咙动了动,话却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眼皮很沉,怎么都睁不开。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来探望,但是白老财家都没有人来,他站在幸存的偏院里,望着眼前残垣断壁,用拐杖叭叭捣着地面:“看,这就是报应!我们几世家业都断送在这小子的手里!呜呜!”

按常理,一百三十多斤的体重,又是从十几米的高空落下来,搁在谁身上,无论如何都捱不过去。但凭着结实的身板,白国良竟然神奇的挺过来,三两天就能坐起来,挣扎着要下地。急得娘一个劲的喊:“小祖宗,能不能歇一歇!”国良只有躺在床上生闷气。这样又休息了几天,国良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的感觉。

“娘,您行行好,让我回去吧,又没摔着骨头,早就没事了!”国良一个劲地央求着。“小祖宗,消停会儿吧!不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不准回去,真是不要命了!”娘这次很犟。

但就在这天夜里,天边忽然响起了一连串让人心惊肉跳的炸雷!人们担心已久的暴风雨终于来了!雷声、风声、哗哗的流水声,一下子把梦中的国良惊醒了。他推开房门,只见雨水象是从漏底的天河无情倾泻下来,雨点打在院子里积水,腾起了团团水花。

“糟了!粮库有危险!”国良猛然想起山坡下粮库所在的位置,正是山洪的必经之地!他来不及跟娘讲,就披上蓑衣径直冲入雨幕,等出了家门,才发现村中已是一片汪洋,到处飘浮着的树木、柴火等杂物,被洪水裹挟着向村外拥去。他在黑暗中寻找着路,实际上哪还能有路呢?等赶到白河边,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一向平静的白河咆哮着,愤怒的河水不断向上涨,汹涌的波浪一次次向岸边袭来。

他毫不犹豫,一个猛子扎下去,冒着急促的落雨,不顾一切的向前游着。无奈汹涌的洪水一点点改变着他既有的方向,逐渐将他带向河道拐弯处的漩涡。白国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与头顶的暴雨、身边的急流对抗中,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最后感觉到浑身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了,手脚只是机械的挥着、划着。突然,一阵疼痛袭来,他禁不住用手捂住胸口,身子迅速向下沉去。河水无情的推搡着他,一个浪头打来,国良被卷入了深深的漩涡。什么古老的村庄、茂密的苇丛和长长的河道,他都看不到了,水面上只留下了密密的雨阵和汹涌的浪花……。

国良盘算的没错,公社南面的平地,实际是由山洪长时间冲刷而成的,粮仓恰恰建在了这块平地的边缘!李书记和公社的干部早就全体出动了,大家拼命地挖沟排水,用石头加固粮仓脚下的地基。但是在电闪雷鸣中,隐约可见洪水在一个劲的上涨,眼看就要涨到他们脚下站的地方!

“看,那边有人来。”有人喊道。黑暗中,一个歪歪斜斜的身影向这边快速移动着,突然跌倒又爬起来,大家赶紧把他拉到伞下。人们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是白国良:他的上衣和鞋子不见了,脸上和胸膛到处都是血痕。是他!他几天前刚从十几米的梯子上掉下来,当时嘴角还流着鲜血,没想到此刻顶着瓢泼大雨赶回来!“快拿上家伙,跟我来!”人们不约而同的抄起家什,跟着他踉踉跄跄的向房后跑。

这实属不幸中的万幸!原来,有一次,国良吃饭时为躲开大家,沿房后的山沟走出去老远。他不经意的发现,弯弯曲曲的山沟中竟横着一道狭窄的沟坎,它隐藏在一片低矮的树枝下,原是人们为方便上下山修建的便道。沟坎下面安放着一截水泥管用来泄洪,但因长久无人清理,日积月累的塞满了枯枝败叶!这时,罕见洪水携带着一团团杂物,更是进一步堵塞了管口,在沟坎以上形成了一个狭长、深邃的水湾。随着水位越涨越高,粮库所在地面随时都有被淹没的危险!

“大伙解下腰带系在一起,抓紧啊!”他把腰带另一头紧紧拴在腰上,手持着头,沿着狭窄、湿滑的沟坎一点点向里挪。借着闪电光亮,他抡起举起头奋力刨着。但长久的踩踏,沟坎已变得异常坚硬,人们也挥动手中的铁镐、铁锄拼命挖着,风声、雨声、喊声——让一向寂静的山林喧嚣起来。

随着一声呐喊,国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头刨掉了坎上镶嵌的大石块,徘徊许久的洪水沿着缺口,如同挣开缰绳的困兽奔泻而下。站在坎中央的国良也随之,掉入了湍急洪水,人们连忙七手八脚把他拉上岸。他冷的浑身打起了哆嗦,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这时,激流中挣扎许久的沟坎轰然倒塌了,粮库面临的危险解除了。

白国良不是被卷入漩涡了吗,又是怎么赶来的呢?据事后他讲——当时,自己不住的拼命挣扎,但越挣扎下沉就越快。在危急时刻,他突然想起,听村中老人讲过,卷入漩涡的人很少能够活着出来。保持平躺的游水姿势,或许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等他的脚探到河底的一刹那,他用足力气往河底沙石蹬去,随后整个人象离弦的箭冲出了水面,接着身子平躺,游起仰泳——当地人都叫“飘南仰”。

与飘浮的其他杂物一起,他身不由己被洪水挟带着向下游冲去。在这危急时刻,他忽然看到在前面的不远处,有棵对岸倒过来的小树。他手疾眼快死死揪住树枝,一点点爬上了岸,这时全身和手都被枝条划破了,上衣和鞋子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洪水冲走了。

事后,人们算过,虽然白家峪村与青云公社仅有一河之隔,实际上从村子到粮库足足有两三华里的泥泞路程,中间还要经过洪水肆虐的白河,他前后仅用了一个多钟头。他拖着生病的身子,与汹涌的洪水搏斗,稍有闪失,就会被洪水马上带入更为凶险的沭河,倘若那样,肯定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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