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久违的春天来了。国良回到原来的岗位,不久后还被任命为粮库新一任的站长。他的工作热情,又一下子被点燃了。他忘我的工作着,虽然工作很忙,但有项活计却是雷打不动的——他利用工作间隙,推上小推车到面山脚下开山运土,从未间断过。他还从外边工地上捡来不少的石头、砖头,一块块在粮库边上垒起结结实实的沟堰。
又过了好些年,当人们站在粮库前的高地时,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对面的山体明显被削去一个山角,壁立的山崖,深深的沟壑……无论谁,都会被眼前如此宏大的工程所深深折服。人们都说愚公移山,他正是凭着这种精神,一镐镐刨、一车车推,不知用坏多少铁镐,流下过多少汗水。他也因此得到个“金头蝼蛄”的美誉!蝼蛄,是当地一种的昆虫,因为长着坚硬的爪子和头颅,能够钻透最为坚硬的地面。
从那以后,粮库没有遭受过什么比较大的洪涝水灾,国良站在王站长墓前,含着眼泪哽咽说道:“王站长,我向您报告来了,——只要人在,粮就会在,您再也不用挂念了。”四周山谷寂静的很,只有耳边呼呼作响的山风,算是对他的回答。
五六年过去了,为粮库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国良,终于退休了,大儿子和女儿也先后参加工作,并成了家,他和娘、小儿子一家住在一起。60多岁的他,仍是个天天闲不住的人,还象年轻时那样干练,每天走东湖串西岭,忙着小儿子地里的各种活计。只要地里不忙,告诉家里人一声,他就到粮库去走走,看看那里的围堰是否掉了砖,哪边地面是否被雨水冲塌了,不时个修修补补,就象侍弄自家的庄稼,非常的投入和专注,这也是令他非常开心的时候。
另一件使他开心的事,就是陪着娘到青云镇集上听戏。他背着娘去,就象小时候娘背他,娘身子清瘦的很,好象一点一点被岁月销蚀着,这让他又难过了好几回,泪水不觉涌上眼眶——娘真的老了。娘问:“你是怎么了?”“不小心,眯了眼”他怕娘看见,赶紧扭头,掩饰着回答道。这么走在大街上,他不怕别人投来的异样的眼光。相反,他感到十分的幸福,有娘,他就感觉依靠,听着娘的唠叨,他从心里感到有家的幸福。
后来,他用独轮车推着娘。再后来,院子里的枣树封了叶,不再结枣子,他就把枣树砍了,用这上好的木料做成地排车,拉着娘去听戏。娘靠在车上,随着吱吱的车轮声,哼起了最喜爱的《走娘家》——对哦!小时候,娘背着他走姥爷家,哼的不就是这首曲子吗?他和娘一样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岁月,感到无比快乐。
又是逢集的日子。他把车子停到集上的汤锅摊前,买上两碗羊肉汤和一大盘热气腾腾的包子,娘津津有味的喝着汤。他就给娘讲起故事。“有位大叔,带着窝头到集上喝肉汤。喝肉汤是有规矩的:只要碗里有肉,客人要求续汤,就要不住的加汤。有位大叔,从太阳升起到日落,一天都没动个地方,汤碗角留着片肥肉,这汤前后加了十多次。喝到最后,他拍着自己滚圆的肚皮喊道:不过了,再来一碗!这下,开汤锅的老乡早让他喝急了眼,大声吼道:‘老哥,你再喝下去就把我们喝穷了,您不过,我们这个家还要过啊!'”
这故事他讲了多少遍,每次都让大家捧腹大笑,娘更是笑的肚子疼:“哎哟,真笑死啦!哎哟,快替我揉揉肠子。”这也是娘最高兴的时刻。但这次娘没有应声。等他再看时,只见娘低着头,已没有了呼吸,脸挂着笑容,是那么的满足、是那么的安祥。
当他80多岁时,有吃有喝,儿女又十分孝顺,自己对生活是满足的。他常常对儿女们讲:“我是一个不识字的农民,长大才开始学文化,竟然招工吃上国库粮,还当上站长,吃不愁吃喝不愁喝,这都是托党的福。要放在解放前,谁敢想?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他对孙子、孙女十分疼爱,每逢孩子们上学、结婚,都要包上一个大大的红包。
看到他身体硬朗,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根本不象接近90岁的老人,经常有人吃惊的问起他的年龄。他总是说:“今年80多岁了。”到他这个年纪,好多已是步履蹒跚、行走不便。但他始终闲不住,什么犁地、赶车、扬场,样样都拿的起,放的下。是啊!在大街上看到这样红光满面、笑口常开的老人,谁又能相信他早已逾古稀之年呢?他的饭量很大,每顿少不了两大碗米饭,再加上半两白洒。平时过个年节,他最好的享受是能吃上整碗肥都都的肥肉片。人们都说,人老了,就靠饭力撑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