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垄上行,是当代著名诗人洪永泰的弟子,诗风颇有老师的味道。近读他的《马路》,我以为贴切的意象,是这首诗最显著的特色。
意象即心象,用意象派大师庞德的话说,“意象是在一瞬间表现出来的理性和感性的复合体”。意象由两个成分构成,即象与意,象为实,意为虚,意寓象中,虚实相生。意象乃诗者诗化了的感觉。然从我所阅读的一些诗作,意与象两者之间很隔,很生硬,任意拔高有之,故弄玄虚有之,牵强附会有之,象根本承载不了意。而诗人垄上行能善于把握象与意之间的吻合度,两者贴切自然。请看他写的这首《马路》一一
诗的第一节:从成形的那天起/四肢就僵硬了。
诗人实写马路,一条用混凝土浇铸的马路,“从成形的那天起”,原先呈泥浆态的水泥黄沙碎石,经数小时后便成固体状了,诗人用“四肢就僵硬了”的诗句来描述。这“四肢”两字,暗示着诗人繁复的情绪,令人不由联想到人体的四肢,进而联想到人生。人降临于世,从不懂事的娃,到长大成熟,其思想、行为、规则等,无不受时代所浇铸。
诗的第二节:结痂的心病/杠着生活。
诗人以拟人手法,写出马路成形后的历程。马路有“结痂的心病”,它长年累月,车马源源从身上通过,承载着岁月的重压,为此难免裂缝,诗人将其比喻人体受伤出血后,被时光收口、止血而结痂。但尽管如此,马路依然坚忍不拔地“杠着生活”。一条马路仿佛成了人的化身。不是吗?人为了维系生存的基本需求,不就像马路那样日夜肩扛着岁月的重负,艰辛地支撑,与命运抗争?这“结痂”两字,读后让人心酸。
接着,诗人写道:当面子被沉重/撕裂时/心早就碎了。
马路原本伤口已结痂,也许它感到就是这个命,故心理暂时处于平衡,抱着一种观望与期待。但面对生活的坎坷,历经千辛,并无改变现状。“当面子被沉重,撕裂时”,那结痂的伤口再次出血(伤口由于挤压又破裂),于是原来暂处平衡的那种心理,被彻底打破,新的不平衡崛起。上节诗人写的是“结痂的心病”,而此时已成“心早就碎了”。诗人那积郁痛楚之情,层层推进,如决堤的浪潮,汹涌澎湃,猛烈撞击读者的心堤!
诗人以独特视觉,把内心的复杂情感形象地辐射在对应物上,使原生表象转化、变形,升华为审美意象。一条蜿蜒、曲折、绵长的马路,隐喻的则是一条人生漫漫路……
这里我们不去考研诗的某些局限性,单就诗人能善于抓住生活中某一物象,作为内心情思的喷射口,抒发他生命的体验,且意象又是那么贴切,张力充盈,令人喟然称叹!
《马路》
作者/垄上行
从成形的那天起
四肢就僵硬了
结痂的心病
扛着生活
当面子被沉重
撕裂时
心早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