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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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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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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山的皱褶里

胡安鹏

中国铁建的前身是铁道兵,1984年在军委的百万大裁军中,先是并入铁道部后来又划归国资委。35年来,经过铁建人的改革创新奋力打拼,现已位居中国500强企业前十。中国铁建由弱到强不断壮大,离不开一波波以四海为家、艰苦奋斗的施工一线的员工队伍,每想起这些年来在工程项目上的所见所闻所经所历,心中不由会充满无限敬意和怀念之情。

24年前的一个初夏时节,我第一次参加基层党组织开展“创岗建区”活动情况调研组,到局南昆(南宁至昆明)铁路项目进行调查研究。据项目部郝顺旺书记说,担任白云岭隧道施工任务的一处九队住在半山腰上,工作非常艰苦,有必要到那里看一看。第二天我们早早吃过早饭,徒步从山脚下向嵌在大山褶皱里的九队走去。

夜里刚下过雨,尚未散去的云雾把大山拥抱得紧紧的,九队在云遮雾罩里仿佛置于仙境。此时山脚下轻烟薄雾被刚冒出来的朝阳染成淡谈的玫瑰色,衬着绿树翠田.融作一片朦胧浮漾……我被南方诗一般的晨景所陶醉,更为“白云深处有人家”的九队所向往。我和陈书记边说话边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穿云破雾向上攀登。正当我们走到半道时,忽听得云雾里传来阵阵女人的说笑声,走近时,她们以不同的口音争相和陈书记打招呼。原来是一群结伴到山下村镇购物的筑路工家属。她们穿着朴素,身背竹篓,仿佛山寨里的村妇。听陈书记说,有的家属自从和丈夫结婚以来,因家里没有房子或没有亲人照顾,就一直跟随丈夫南北转战,已习惯了这种随遇而安的“吉卜赛”式的流浪生活。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艰苦跋涉,我们来到了九队驻地。这时已云开雾散,丽日当空。登高望远,只见远山如黛,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九队简易的营房座落在山腰的缓坡上,被丛竹、芭蕉和各种树木掩映着。营房的上方有一股核桃般粗的山泉不息地流淌,山泉边是一座长满苔藓的看山的老屋……我正沉浸在优美的景色里,工程队党支部书记老李出来迎接我们。他说:“这地方看起来风景不错,其实住起来难处很多,一下起连阴雨,山路被冲垮、坍塌,很多物资都要靠肩扛背抬,我们队之所以在这里设营,主要是因为离隧道口近.平时能节省上下班花在路上的时间。

简单地吃过午饭,我们在李书记的带领下,头截安全帽.,脚蹬高腰雨鞋,参观了隧道施工现场。当时正在进行塌方后的突击抢险工作,隧道的顶部有个面积达50多平方米的黑洞,像个青面獠牙的巨兽,不时掉落下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滴滴答答的泥水,掘进工班的弟兄们冒着再次塌方的危险,紧张地工作着。工班长小杨举着探捧,冒险排完了危石之后,在风枪的轰鸣中,大声地和我交谈起来:“不瞒你说,我们吃苦受累倒不怕,怕的就是出险情,如果硬个腿断胳膊折,将成为企业长期的负担;如果一命呜呼,家属孩子怎么过,其精神上的打击更惨重。所以我们在施工中格外地小心谨慎。”我被他的言语所震颤,是的,这话听起来过于伤感,但这是他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心里话。

从隧道里出来后,李书记让我们顺便到家属房看看。家属房位于营房的东北角,由于这里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家属们像在家里过日子一样在住房周围你一块、我一片地开荒种上了瓜果蔬豆,那青青的辣椒、紫色的茄子、红红的西红柿、雪白的菜花......散发着阵阵清香,一畦畦、一垄垄,恰好拼成一幅美丽的图案。靠崖边的篱笆墙上,爬满了南瓜、眉豆和丝瓜的藤蔓,藤蔓上盛开着白色、黄色、紫色的花朵,骄阳下蜂喧蝶舞,富有田园情趣。在一块菜地里,一位中年妇女正在锄草,还带着一个走起路来歪歪扭扭,说话时发出“啊啊”声的十来岁的孩子。我们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李书记介绍说:“这是烘炉工班庞工班长的爱人,是去年底在家实在过不下去才从河北老家来到这里的。”我问:“这孩子的病是先天的还是后来得的?”她说:“这孩子原来很聪明,在家上二年级时,始终是班里的第一名,去年春天因患脑膜炎没能及时得到救治,落下了后遗症,智商只能顶上四五岁的儿童,腿脚又不灵便,全靠大人照顾,这孩子得病后,我们倾家荡产花了一万多元也没能看好,真是愁死人啦。”说着流下了眼泪。正在这时,只见一位“满面尘色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中年男人来到我们面前。李书记说:“这就是孩子的父亲老庞。”庞工班长直言快语地说:“我们当工人的,携家带口很不容易,特别象我这样,孩子残疾,家属没有工作,还欠了一万多元的债务,难处很多,我们希望单位有活干,经济效益好一些,能多拿几个钱,至于吃苦受累,对于我们这些正处于中年的人来说在所不惜。”

从菜园来到家属房,一位穿着入时,落落大方的年轻女同志正在门口洗衣服,她起来跟我们打招呼,并请我们到房间里坐一坐。李书记介绍说:“这是王工程师,她爱人姓李,也是工程师,到设计院要求变更设计去了。他们俩是去年秋天处里为加强我们队的技术力量,特意从别的单位调配过来的技术骨干。”到了屋里,只见不大的房间布置得素朴典雅,迎门墙上挂着一幅“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的汉隶横幅,据说这是李工那干了一辈子地质勘探且善于书法的父亲,特意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房间里只是办公桌上乱了点,堆满了各类图纸资料。在闲谈中得知,小王和小李同为石家庄铁道学院同学,又是山东同乡,共同的理想使他们结为伉俪。我问她“在这里还习惯吗?”她说:“艰苦流动是我们工程队的工作性质决定的,我们从一出校门就做好了流动和吃苦的思想准备,两个人在一块也不显得寂宽,只是我们俩工作太忙,这里条件又差,只好把刚满周岁的儿子寄养在山东他姥姥家,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思念不已,毕竟是亲生骨肉嘛。”说着苦笑了一下,眼圈红红的。

夕阳衔山时分,一群像“山里娃”一样的孩子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结伴从山上走下来。李书记对我说,“这是我们队里的职工子女放学了。这地方上学条件很差,如果到山下村镇上学,光单程就要走一个多小时,且坡陡路滑,云遮雾罩,很不方便,所以我们通过资助办学的办法,在离这儿二华里远的山后清泉寨小学借读。由于师资状况和方言土语的影响,这些孩子的学习成绩都很一般。这不,我那上四年级的儿子路路平时考试得六七十分,在班里还算好的呢。我们这辈子不行了,都巴望着孩子们有出息,可是老这样南跑北颠,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稳定不下来,把孩子们也给耽误了。现在城里的一些有钱人为了孩子,不惜花大钱上‘全封闭’式的贵族学校,我们哪有那个条件、那个本事呀,在孩子们身上真是心急如焚呐!”

第二天一早我们告别了九队,穿云破雾地下山。九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平时蹲在机关里患得患失悲观沉重的心情,顿时释然了许多。和施工一线的筑路工弟兄相比,我们这些安居城里、条件优越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和想不开的!

这些年来,每一次深入基层,都是对灵魂对思想进行一次深刻的洗礼,使我在工作上不敢怠慢,在生活上朴朴实实,在作风上严谨自励,平平稳稳地直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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