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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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鹏
新迁入的小区管理得不错，特别是园林绿化更体现了小区的档次，晨昏时分在院内橡胶跑道和草坪树木间的曲径上溜溜弯散散步，有一种舒畅释怀的感觉。散步时总能看到一位个头不高，工装后背上印有“绿缘园艺”字样的中年男人，在脚手不停地除草修枝浇水施肥，把绿植草坪维护得富有生机和诗意。
那天下午，我趁着这位园艺工憩息的间隙和他打了个招呼聊了两句。他姓张，今年五十五岁，正是过日子的年龄。经过几次接触和聊天，发现他性格爽直为人朴实能吃苦耐劳，用他的话说：“俺们山里人劳苦惯了，不干活闲着难受咧。”劳动能使日子充实劳身不劳心，看其面相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
老张说一口地道的山西北路方言，如果不是与那地方的同事一起工作过，我这个外省人还真的有些听不懂呢。他看我能听得懂他的家乡土话显得很高兴，此后见了面就打招呼，有一搭没一搭地拉些家常，因此对他家的情况有所了解。
老张是山西五台人，年前和妻子一起到大儿子这边帮着带孙子。乍一放下手里的农具，离开了弯弯山道田间地头，心里空落落的不知做什么好。今年初夏雨水充足，小区里坪草参差树花无形地疯长，当时负责绿化维护的园艺工临时找个帮手，干一天给五十元钱。正闲得难受的老张没和家人商量就帮着干了起来。老张是勤快麻利人干活不惜力，那个园艺工一看老张如此憨厚能干就让他多干点，自己找地方歇凉去了。可巧，绿缘园艺的老总这几天每天都要到这里巡察，一连三天只有一个陌生人在顶着烈日干活，却见不到他们聘用的那个园艺工，便问老张：“师傅，是你负责这里的园林维护吗？”老张回答说：“不是的，我是临时帮工。”那人又问：“那个请你帮工的人呢，你们应该一起干呀。”老张说：“大热天，我一个人干就行，他休息去了。我是躁性子，有活赶快干，干完了心里就踏实了。”那人没有再说什么，打量着这个个头不高粗胳膊粗腿浑身是力气的老张，又看了看他除过的草坪，没有长短不齐边角漏割的地方；再看看树木和路边绿植修剪得或圆或方没有枯枝败叶。这个看起来有些派头的中年人又问他想不想干这项工作，老张回答说：“还行吧，我就住在这个院里，一早一晚也方便，顺便挣点零花钱。”
第二天，那人又来了。直接跟老张说：“你跟我干吧，从明天开始你来接管这个小区的绿化维护工作，每月工资四千五。”后来才知道，这人就是绿缘园艺驻省城的区域经理。老张是个精明人，在心里“啪啪啪”地成算着：“一个月四千五，十个月四万五，再加上两个月九千，加起来一年就是五万四千元。”在老家辛辛苦苦折腾一年最多也就落个三四万元，靠天吃饭丰收歉收难有保障。
老张在农村过了半辈子了，自由散漫惯了，不想受打卡上下班制度的约束，又顾及着父母，便不知深浅地向老总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对我在上下班时间上不要卡的太死，早会晚会我自己安排，保证把活干好；二是每个月给我四天时间回老家看看父母亲，他们都年逾八十了，父亲坐在轮椅上全靠母亲照顾，回去给他们置备置备生活用品，由我几个姐姐照顾着。老总知道他为人实在干活不偷懒又有孝心，两个条件都给答应了。
老张在老家时，就是务农过日子的好手。老家忻州被誉为“中国杂粮之乡”，种植的杂粮有四大类二十多个作物品种，什么岢岚的红芸豆，神池的亚麻油籽、黑豆、黍子，五寨的甜糯玉米、马铃薯，忻府区的甘甜红薯，宁武的高原莜麦，偏关的小米，繁峙的黄米等农作物，均产在这片山川平原上。老张家的村庄叫张家坡，占据着半山半坡的优势，早些年山上植被毁坏严重雨水少，种地靠天吃饭收成了了。这些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深入人心，经过恢复植被环境治理，现在是山青水绿风调雨顺种嘛长嘛。别看老张文化不高却精于算计，甚至能把预估的年收入平均到每个月每一天，即使是猫冬的季节他也不闲着，用黍子加工油糕用莜面做靠姥姥是他的手艺，春节和元宵节前后这阵子就能赚万把块钱。这几年他瞄准甜糯玉米和莜麦等农作物畅销的优势，想点子科学种植，他家的甜糯玉米要比其他人家早上市十天半月，凭这个时间差就抢占了先机卖上了好价钱；关键是能把自家种的粮食经过深加工其价值就更高一些了。每说起种庄稼务农事，老张总是眉飞色舞，对我这个只会写写弄弄手无束鸡之力的人来说，很是羡慕。
老张勤劳朴实没有脾气，两个儿子都很争气。大儿子是在农村小学读的书，他勤奋好学没让家长操多少心，一路读到县城一中，高考成绩过了一本分数线，当时因为估分不准又没有明白人“参谋参谋”，选择的大学一般化，有些屈才了。这孩子却不这样想，认为只要肯下功夫在哪个学校都能学好。后来他又接着读了法律专业研究生班，毕业后考上了省政府公务员，现在正在职读博士，年轻人有追求，比我们想得长远。大儿媳妇也是硕士毕业，在学校里教学，工资也不低。房子是小两口自己买的，没让我赞助。小儿子读书不上心，凑凑乎乎上了个高中就不再读了，毕业后家里“圈不住”他来到省城打工，跟着一个蔬菜公司里的老板开车。这孩子虽然学问不高却头脑灵光有胆有识，年初心冠肺炎疫情爆发，老板冒险把省城几个超市和疫情隔离小区的蔬菜供应任务给包了下来，其实是一项谁都不想接招的“政治任务”。正在老板犯难之际，二小子把胸脯一拍，跟老板表态：“您尽管坐镇指挥，我来组织车辆招聘人员，‘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请您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办好了。”这小子还真行，在很短的时间内招聘了近百号人马三十多辆送货车，政府还专门给他们配发了防护服等防疫用品，在接下来的三个多月里没日没夜地跑车送货，一下子瘦了二十多斤，老板特别感激他：“小张，我代表公司感谢你呀，你为咱们公司争了光。”五月份小儿子买房，老板一把给了五十万。别看小子没上过大学，找的媳妇还是大学生呐，人家就看上了他的灵光劲，看上了那股子敢于负责勇于担当的拼劲。
我们小区住的人员比较杂，省内各地乃至省外的住户都不少，和一些差不多年纪的彼此相识后，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家长里短的话题，谁家的儿女啃老啦，谁家的媳妇不好伺候啦等等，“不到谁家谁家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在这时，我总会想到勤劳朴实思想单纯的老张，劳动着才不至于无事生非，勤奋足以把一个人一个家庭乃至一个社会引入正途。
老张总是美滋滋乐呵呵的，是劳动涵养了和谐美满的家庭，是淳朴赋予了身心的轻松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