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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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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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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纫机

                                           胡安鹏

我家的“蜜蜂牌”缝纫机,曾跟随我们搬过四次家,算来有些年头了。至今还摆在客厅阳台的东南角上,是个能给我们家带来温馨回忆的“老物件”。

这台缝纫机,是花了一百元钱从收废品的手上“淘”来的。妻子在家属院后门口做点小生意,就是卖个冷饮什么的。门口紧挨着一所专科学校,窄窄的巷子卖东西的一家挨一家,甚是热闹。这个收废品的姓曹,外号“曹破烂”,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处世精明手脚麻利,一人把持着斜对角的两个大门口,买卖很好。不说别的,就是从粗心学生卖的书本教材中,常翻出做书签用的大额人民币,没事时他就在那翻书本,心思并没有用在看书学习上。后来从卖给他缝纫机的那个女人嘴里得知,他把缝纫机转卖我家从中赚了三十元钱。妻子说:“‘从北京到南京,买的不如卖的精’,只要相中了愿意买,再贵都值。人家干啥吃的,经冬历夏风里雨里也不容易,有钱大家都挣点,不必太苛刻太计较了。这台缝纫机毕竟有七八成新,比买全新的还是便宜了不少。”她如获至宝很是满意。

妻子结婚之前曾学过裁缝,如有条件的话说不定在街面上开缝纫铺收衣服呢。婚后我在外地工作,她带着孩子在老家替我尽孝,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结婚时娘家曾陪送过一台“工农牌”的缝纫机,为我们家可做了不少“贡献”。自那时起,我父亲才穿上了制服“中山装”,母亲的偏襟袄褂也是用缝纫机做的,我们的一双儿女几乎没买过成品童装,都是扯上一块布头自己做,还加上花边缀上花朵,穿出去都说好看,还问这衣服是在哪个商店里买的。

在婚后的第八个年头,我把他们娘仨带进城里。等把儿女们送进学校和幼儿园后,妻子在单位服装厂找了个事情做。服装厂除了厂长和一个业务员是男的外,其他皆为女工,实行计件工资制。每次接来一批校服或劳保工装都要加班加点地赶制,有时白天停电夜晚来电后,这帮女工们便吆姐呼妹连夜通宵地干。妻子拿着第一个月挣来的四百二十元工资,高兴地对我说:“你看咱家这一摊子,光靠你一人的‘死’工资不行,我多少挣两个也算个添补,咱得好好挣钱来养家糊口。”可不是吗,妻子没有正式的工作,米缸钱罐又缺少积蓄,孩子上学、集资建房、孝敬老人、礼尚往来哪一样不得用钱摆平。我们被经济所困,甚至到了夜不安寐的地步。虽然妻子过日子是把好手,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那几个钱,难以支派啊。在服装厂两年多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妻子也想了一些多挣点钱的法子。有一次,厂里清仓变卖压库的劳保服装,她‘果断决策’买了一百套放在家里,利用双休日慢慢“消化”。我们都是到远离市区的城乡结合部的集市上去卖,生怕碰上熟人脸上挂不住。为了使每件衣服能多卖上几块钱,妻子真是磨破了嘴皮子。买这类衣服的大都是外来务工人员,有的面容沧桑衣着破旧,与他们讨价还价真有些于心不忍,岂不是“叫花子向要饭的讨吃的吗。”那批货每件能挣个一二十元,总共赚了近两千元,虽然起早贪黑风里雨里辛苦了一阵子,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通过这次倒腾服装,使我们的脑子开了点“巧”:要想多生出些钱,就得学着做点小买卖。于是,妻子便辞掉了服装厂的工作,做起了小打小闹的冷饮生意,也就有机会买了这部“二手”的缝纫机。

妻子做生意很上心,开始只摆了个冰柜卖点冰糕汽水,后来同乡战友帮着焊了个小铁房,有道是“货卖大堆”“百货招百人”,根据学生需要增添了日用生活品,算起来有五六十种之多,一到学生下课或有个专业考试,小铁房前常常被围得水泄不通。幸亏那几年做生意挣了点钱,才使我们度过了集资建房、儿女择校读书的难关。日子宽绰些了,但我们深知每分钱都来之不易,仍坚持细水长流节俭度日。孩子们渐渐大了知道爱美了,就到服装城买来“跳楼价”的服装,洗吧洗吧改吧改吧,倒也别具风格,穿起来还是满精神的。

在我家摊位边有个做缝补生意的妇女,她是河北人,和我妻子同姓且年龄相仿又对脾气,自然称姐道妹无话不说无所不谈。有一次,她对我妻子说:“妹来,我在这里干不成了,我有了孙子啦,要回家带孩子。我走后你看能不能把缝纫机摆出来,你在这里做生意有根有据,学生把衣服交给你更放心,白天做不完的带回家做。你可别小看这个小买卖,虽说是小钱但稳赚不赔,对你的生意也是个补充,你说呢。”妻子听从了她的建议,随后把缝纫机搬出来了。来缝补的学生还真不少,有的打球蹦扯了裤裆,有截裤长换拉锁的,白天顾不上缝的晚上带回家挑灯缝补。关键是这个小项目能招揽顾客,喝瓶汽水买个冰糕打个电话什么的,这都是生意。

后来,搬新家位置离做生意的地方较远,便把买卖给丢了。缝纫机也搬进了新家,成为妻子经常捣鼓的心爱之物,光轮带就换了两三次。妻子是个热心人,左邻右舍同乡姐妹谁家有个缝补的,都打个电话找上门来,也算是串门拉呱的由头。我下班一回到家,她就向我说谁谁来家里补衣服来。有个老乡是个领导,他家属常来家里补改衣服,每次不仅抱来一包衣服,还带来不少单位上社会上的“口头”信息,边缝衣服边拉呱,使大门不出二门不跨的妻子,能在轻轻松松有说有笑中,了解到不少外界的新鲜事,并一五一十地向我转述。

家里有了缝纫机,生活的确方便多了。如今年轻人大都从网上购物,买来的衣裤因没机会试穿,大都不甚合适。有道是“鞋不增丝衣不增寸”,鞋子不合脚必须退换,衣服肥瘦长短经过妻子的“再加工”,穿起来就可身多了,起码减少了来来去去调换的麻烦。我们家的窗帘都是自己做的,缝纫机旁的“百宝箱”里就有现成的窗帘带和四爪挂钩,关键是宽窄长短自己能实地丈量。孩子们的衬衣领子折痕麻碎了,就把领子去掉改成无领衬衣,成了另一款的服装风格,同样精精干干富有气质。平时缝个开线、换个拉锁、砸个鞋垫、缝个被罩、改个衣裤等,如果都拿到缝补店,三块五块十块八块地算下来,能节省不少小钱。

每当逢年过节或不用机子的时候,妻子都要把机头放进箱体合上机盖,成为一张八十见长四十三见宽的小书桌。我随意拿本书坐在桌前静静地思思想想,不免对这台老旧的缝纫机萌生情意,是它见证着我们家这些年的发展历程,用密实的针脚缝补过我们家的艰难岁月,密切过乡友邻舍的情谊。尤其是在平静的生活中,它那如警语的“嗒嗒”声,仿佛在提醒着我们:无论穷点富点都要细水长流,日子和精神都需要及时缝补,不然会“小洞不补,大洞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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