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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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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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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想起早逝的父亲

胡安鹏

汇集着不同地域乡俗各异的城里人,每在农历清明节、中元节、十月一和春节期间,都要以各自的虔诚和礼数祭奠逝去的亲人和先人。在城市十字路口的四个拐角处烧冥币,有的还贡上果品和烟酒。为了确保“钱物”不被掠去,还画个圆圈,在朝着故乡的方向开个门,让“钱物”不偏不倚地快速送达。

按说,我远离故乡在外谋生,在不能如期到祖坟上祭奠的情况下,也应该给已故的先人尤其是父亲送点“钱”。但母亲再三叮嘱不让我在外面乱烧纸,说是路途遥远,阴魂野鬼太多,父亲根本得不到。家里有兄弟们代表,把纸烧在你父亲的坟前才能得到。”因此,每到清明等民俗节日的前夕,我都给家里打个电话说说此事并寄点钱。有母亲键在,她老人家想的很周到。

父亲苦了一辈子,就凭我们兄弟五个,他在充满了奋斗精神的状态下,真是吃尽了千般苦,受尽了万般累。记得在他得病前还不服老地用板车往收割后的责任田里送粪,十岁出头的孙子乐义跟着拉外挎。父亲一向乐观,干活时总爱哼上两句鲁南民间小调“拉魂腔”。听着爷爷不唱歌了,还不停地喘粗气,乐义就问:“爷爷,你怎么喘的那么厉害。”父亲说:“爷爷老了,不中用了,赶明儿爷爷干不动活的时候,你还疼爷爷吗?”“疼。”乐义的小嘴甜甜地说。“怎么个疼法?”父亲又问。“赶明儿我驾车把让爷爷拉外挎。”面对孙子的回答,父亲开心地笑了。

回到家,父亲说了自己近段时间浑身乏力,食欲不振,有些气短,腿脚像踩绵绒似的没有力气。第二天我哥急忙陪着父亲到县医院进行检查,果然查出了父亲患上了一种难以医治的疾病。父亲毕竟才刚满六十岁,平时连个头疼脑热都很少,他连一天福都没有享受过,就象领墒的黄牛,正是引导全家红红火火过日子的时候,却一头栽倒在墒沟里,全家人的心理一时难以承受,深感惋惜。

医生说,一般得这种毛病都与长期吸烟、饮酒和生气有关,细想想这几样父亲都占了。那个年代农民惆怅事多,总是借着烟酒思考问题,化解忧愁。父亲得病前一直吸的是老旱烟,曾经缭绕过袅袅青烟的祖母绿烟嘴的旱烟袋,母亲至今还收留着。因为家庭生活比较困难,父亲舍不得吸卷烟,都是从集市上廉价买来烟叶的梗子切碎了抽,有时连烟叶梗子都买不起,他就把眉豆叶揉碎后滴上几滴酒或香油拌一拌当烟叶抽。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只要手头没事或干活的间隙,都要吧哒吧哒地抽上几口。父亲十分好客,平时有点好菜好饭家里人舍不得吃,都用来招待客人了。一旦来了男客他就让我们去打酒买烟,母亲立马放下手头的活去炒菜做饭。过去的生活节奏都比较慢,那时喝酒用的是牛眼瓯,吱咂地半天抿一口,心平气和地拉呱聊天,对一些弄不明白想不清楚的事情,相互之间交换交换意见、分析分析时局、预测预测发展的趋势。抗战时期闹过革命的外姥爷常在酒桌上教导我们不要荒废了学业,人家不学咱要自觉地学,只要“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果然在外姥爷去世两年后恢复了高考制度,一大批人才脱颖而出。有时父亲自己也喝两盅解解乏闷,下酒的菜无非是拌个咸菜丝、生葱沾酱或抓几颗花生米,什么都可以下酒。质量低劣的烟酒曾伴随父亲一次次地排解了心中的忧愁苦闷,增添了克服困难的无穷力量,走过了那段难熬的岁月,但也给他的身体留下了隐患、造下了病根。

父亲得病之后,一下子把烟酒戒掉了,手里空落落的,感到很无奈。动过手术病情基本稳定后,按照医生的嘱咐把父亲接回家靠打针吃药来慢慢调养。我哥在离我们家有三华里远的公路边的饭馆里挂了个账,让父亲遛跶累了就到饭馆里吃点饭。勤劳了一生的父亲开始对空着手遛遛跶跶很不习惯,总认为那不是过日子的人家所为,总要挎个粪叉子(也叫粪箕子)觉着是个揪手。通过一段开开阔阔的庄稼地能锻炼锻炼体质,散发散发心中的郁闷。每次到了饭店里都吃的十分简单,回到家时粪叉子里总不会空着。

父亲喜欢小孩,出去散步都要带上孙子孙女,这些孩子出了村像出笼的鸟,好动好跑,父亲随着病情的逐渐加重,走路时气喘吁吁地追撵着孩子,有些力不从心,就在田间地头上歇息歇息。面对着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土地,他百感交集,甚至预测到自己不久将回归于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父亲已经看到我们几弟兄在改革开放的形势下都很争气,家庭的发展变化超出了他的想象,感到十分欣慰,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为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养老送终。对经历过太多的曲折坎坷、尝遍了百味人生尤其经过病痛折磨的,父亲已经视死如归,他常乐呵呵地说:“等到那一天来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要过于悲伤,得了这种毛病就是大人物都奈何不了,何况咱普通老百姓。死并不可怕,一口气上不来眼一闭,魂化春风肉化泥,也就是那么回事。我希望你们一定要承袭好家风,积德行善,耕读传家,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有大的闪失。”

父亲得病之后,我在千里之外心情格外沉重,总是提心吊胆地等带着家里传来最坏的消息。那时刚改工不久,工资也就是五六十元,除去吃喝穿戴,往家里跑两趟,手头几乎没有积蓄,有几个钱就及时地寄回家给父亲治病了。记得婚后不久,妻子来到单位住段时间,既舍不得吃又舍不得穿。一些同乡工友的家属说我傻,不知道疼媳妇,也不知道给她买件换洗的衣服,买点好吃的给已有身孕妻子补补身体。那年深秋,家里来电报说“父病危,速归”。我当即请了假,带着妻子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妻子有晕车的毛病,又置妊娠反应期,在车上连个座位都没有,又不敢多吃晕车药,吐的翻江倒海,连张十几元钱的卧铺票都舍不得补。我们在老家薛城下车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从车站到我们家还有二十华里的路程,只要花十五元钱就能让夜间送客的车送到家,我们打消了这个念头,徒步往家里赶。

我们一瘸一拐地赶到家时,已经是胧明时分。母亲打开门一看是我们,吓了一大跳,向我们解释说:“前天你父亲病情突然加重,很想你们,让你哥给你拍了电报,现在又好些了。唉,反正是病在身上有今天无明日的,见一面是一面呗。”正说着,父亲醒了,唤我们过去,只见他那消瘦的脸上充满了愧色:“我这病把你们影响的不得安宁,你们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心里惦念着我怎么能干好工作,看看我暂时没有什么事,你就尽快回去吧。”我在家过了一个星期,把妻子留在家里配合母亲伺候父亲,就回单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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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情感真挚,文笔朴实,好文章。

胡安鹏   2019-04-13 1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