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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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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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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战雪峰山段


  

年轻时,我曾经在铁路工程单位工作多年。工程施工是艰苦的,在我的记忆里,最艰苦的一次,当属在湘黔铁路通信电缆敷设工程雪峰山区段施工的100多个日夜。

  那是1982年,我所在的长沙电务工程公司通信工程队承接了湘黔线新化至底庄段100公里通信电缆敷设工程的施工任务,全队100多人全部开赴到湘黔铁路一线。施工从新化一端向底庄方向迅速推进,很快就进入了雪峰山区。这里,一片崇山峻岭。站在雄伟的雪峰山主峰,美丽的湘西大地一望无际,周围高高低低的山峰象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拜着向主峰涌来,湘黔铁路就象一把巨大的利箭,穿山越壑而去,一声声嘹亮的汽笛,响彻在群山峻岭之间……真是气势雄伟,景色壮观。

  景色美则美矣,的确给我们无限的赏心悦目。但高山深壑,却给施工带来了重重困难。敷设通信电缆,首先得挖掘放置电缆的沟渠。那时,科学技术落后,缺乏先进的挖掘工具。100公里长的电缆沟,全靠我们工程队100来人每人一把洋镐、一把铁铲用人工挖掘出来。人工挖掘电缆沟,自然是一件“苦差事”。而在深山之中,不免又加重了“苦”和“难”。

  当时,工程规定:在泥土地段挖掘电缆沟标准为1米深、40厘米宽;在岩石地段依据实际情况确定;在铁路道床边为40厘米深、20厘米宽。每个员工的工作量为,每天挖掘8米。在上世纪80年代初,我所在单位所有工程施工作业都是由正式员工担负,没有聘请一个民工或劳务工。整个工程队,除了队干部、技术人员和后勤人员,其它人员全部都上工地做了挖沟工。

  每人一天8米,看上去并不长,可挖掘起来就不轻松了。当地的土质基本上是坚硬的黄泥土,期间夹杂着小石块,一镐下去只能掘进一个小坑,挖掘非常吃力,往往要干上满满的一个工作日,耗尽自己的“洪荒之力”才能拿下。这里又多是山坡地块,遍布树木丛棘,且有坑坑坎坎。我们得手持镐铲,先在丛棘灌木里整出一条山路,再开始挖掘,每前进一步都得付出更多的血汗,还增加了工时。有的地段,电缆沟需要穿越稻田,那挖掘的麻烦就大了。我们得脱下鞋袜下田,在需要挖掘电缆沟的一线两边筑起临时的“堤坝”,排除里面的积水,然后开挖。盗田里泥土倒是稀松,用铁铲一铲铲就可以解决“战斗”,可挖完后,我们早已成了泥猴,浑身上下都中满了泥“彩”。还有时候,会不幸遭遇石块地段,一镐砸下去,砸出的是几个火星点点,就不得不打一场“攻坚战”了。这时,马上要向工长报告情况,然后由工长组织几个人开打炮眼,进行爆破作业。常常需要奋战几天,才能够从坚硬的石块中“炸“出一条沟来。那场面,看起来颇有些壮观,但施工的强度却是很大,一天下来,没有那个不是筋疲力尽的,夜里躺上床,还觉着腰酸背痛。

  说起来,最麻烦的还是在铁路道床边上开挖。把道床边的道渣扒开非常耗费体力,扒一把上去总要掉一半下来,扒了落,落了扒,还不能歇气停下,一停就落满了,你就白扒了。这样扒好一段要花好长的时间,几乎使尽吃奶的力气,手也乏了腰也酸了背也痛了。挖好电缆沟,必须赶快把电缆槽放进去。不然,火车一过,一下子又把道渣震落下来,还得返工重来。

  在这里,挖掘的艰辛还不止体力的付出。其时,正是盛夏酷暑,烈日当空,铁道上一片空旷,没有一点阴凉,狠毒的日头无遮无拦地直灼而下,远远望去,只见道心里袅袅升起一缕缕飘渺的淡兰蒸汽,气温最高时达60多摄氏度,异常炎热。为了赶早上凉快好干活,我们清晨五点就从睡眼朦胧中爬起床,六点就急匆匆扛起工具从住宿地坐汽车赶到工地。

  清晨,山青水秀,空气清新,一片阴凉。鸟雀在山林间穿飞和鸣叫,不由得让人心旷神怡,我们干起活来也是心情爽快,时不时唱出欢乐的歌声洒落在山间。可太阳出来以后就苦了,在越来越酷热的阳光下,我们一镐镐挖着、一铲铲铲着……一边是劳累乏身,一边是热不可当。只见汗水象流水一样从身上滚滚淌落,衣服很快湿透了,裤子也很快湿透了,最后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被汗水湿透了,连鞋子里也积满了汗水,每每脱下来都可以倒出一汪水来。这时急需喝水——不,那不叫喝水,是灌水。我们一个个端起大茶缸,一缸缸往口里罐,罐满了肚子,汗水又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以至循环往复。到了下午收工坐车回工地,山风吹干了汗衣,大家衣服上都是一片片白花花的盐渍,远远就闻到一阵阵浓烈的汗臭。

  其实,最难受、最劳神的施工还得数在隧道里的作业。雪峰山段隧道多,最长的雪峰山隧道长2500多米,步行要半个多小时。尽管洞内阴凉,热天是难得的避暑佳地。但施工得点汽灯,每三人一组,用灯照着施工,汽灯发出的热气熏人又灼人。本来,隧道内的施工很简单,就是把预留的电缆沟盖板一块块揭开,然后铺设电缆,一担担挑来沙子掩埋好,再盖上盖板就完成了。问题是长隧道里通风不好,那时多是蒸汽机车,列车一过,把整个隧道洒满一片滚滚烟雾,又热又闷,拿着灯只能照见一片灰黑黑的烟气,其他什么也看不见。每个人虽然都发了口罩带上,但还是熏得人只咳嗽。就是内燃机车也好不到那去,开进隧道也布下一片油烟,浓烈的柴油味熏得人头晕脑涨。这时根本没办法施工,只能坐在隧道里等烟雾散出去再干。这样等来等去,一天干不了多少活,我们呆在隧道里又不能出来,长时间给烟雾熏染着真的是难受。收工从隧道里出来,一个个都给烟油浸染成了“鬼画符”,鼻子里擤出的鼻涕都是黑的,人也差不多要昏昏欲倒了。那个苦楚,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不得不说,雪峰山段的施工是异常的艰苦。在这里,住的是当地农家住房,条件简陋,无自来水,洗漱不便。电风扇也没有,睡在床上都是一身汗水,只能靠摇着蒲扇纳凉。好在那时候人不像现在这般“娇弱”,加上一天的工作实在是太劳累了,天气再热,倒在床上倒也可以呼呼大睡。每天,我们去工地还要坐半个小时左右或一个小时左右的汽车,受一路山道颠簸。在跨过雪峰山主峰后,汽车每天从工地来回都要经过翻越主峰的盘山公路,山路蜿蜒陡峭。坐在车上,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生怕司机不小心把车开到几百米深的山谷里。一上车,大家都抢着后面的车帮坐,然后高度警惕着,随时准备在汽车出事时紧急跳车。

  环境决定人,艰苦的工地生活磨练了我们的意志,也增强了我们的体魄。在工地上,我们天天苦干也没有把身体累垮,每天照样欢蹦乱跳,能吃能睡。我喜欢打篮球,晚上还可以不时和几个工友一起出去找人赛球。特别是在工地午休的时候,我们带的洋镐、铁铲就是床。在铁路边找一个有阴凉的斜坡或干脆就靠在路肩边的水沟上,把两个工具一靠,用草帽做枕头,身子往上一躺,不一会就鼾声四起,美梦遍地,火车轰隆隆滚滚而来,地动山摇也撼不醒我们。

  雪峰山施工苦虽苦,但艰苦的付出没有白费,经过几个月的鏖战,我们用100多工程人的血汗筑就了湘黔铁路上100公里的通信电缆,为祖国的铁路建设又作出了一份贡献。现在,每当乘车在湘黔铁路上,看着车窗外闪过的自己亲手参与敷设的通信电缆线标志,我心中就充满了无限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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