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火车

说起来有些遗憾，我第一次坐火车，已是十七岁的时候了。

说遗憾，倒不是我居住在不通火车的城市里，更不是生活在深山僻壤中。相反，我是生在铁路长在铁路的铁路职工子弟，家就住在铁路边上，每天听得见“呜——呜——”的汽笛声响，看得到见“况且——况且——”的车轮飞奔……本应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但少时一直没有外出，找不到坐火车的机会，只能一次次羡慕而眼谗地看着一列列火车从眼前驶过。

就这样倚靠铁路看着别人坐火车过了十七年，我从中学毕业下放到了我居住的衡阳市辖下的衡南县硫市一个知青点做知青。我所在的知青点并不通铁路，但我有同学下放的知青点是通铁路的。于是，我终于有了坐火车的机会。

那是1976年的10月2日，从知青点回家休“十一”假时，我一个要好的中学同学约我去他的知青点玩。他也是铁路子弟，下放在衡南县向阳桥的一个知青点，去他那里可以从衡阳站坐火车在京广线的向阳桥站下车，路途约 20公里。

早上七点半，相约好的我俩从他家一起走到了衡阳火车站。我们是铁路子弟，平时经常进出车站，对铁路上从小就非常熟悉，加上又有知青下放证（当时，铁路知青凭知青证一般可以免票坐火车），坐火车根本就没有想去买车票。在我们心里，作为铁路子弟，铁路好像就是我们自己的，理应享受免费坐车的待遇。俩人想都没有想，就沿衡阳站的南头铁路线走进了站台候车。车很快来了，是一趟局管内的慢车，也只有这趟车向阳桥站才停。上车时，把门的列车员要我俩出示车票，我们把知青证拿出来一亮，接着扫了列车员一眼，大言不惭地说了声：“铁路知青！”就像是铁路的“大爷”一样抬脚往车上走。列车员没有阻拦，让我俩有点趾高气扬地上了车。

说真的，虽然天天都看见火车，但自己真正第一次坐火车，我还是很兴奋的。早上还没有出家门，身上就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上车后，一切都觉得好奇，在车厢里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虽然是70年代的绿皮车厢，但在当时社会生活水平低下的条件下，红油漆地板，整齐、结实、漂亮的木制座椅，一个个大玻璃窗，让我感觉火车的设施设备还挺不错，坐着非常舒服。

列车开动了，速度越来越快。原来都是在铁路边上看着列车风驰电掣地运行，惊叹其快速和雄伟，无比佩服火车的发明人和生产者。现在在车上，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听着“哐噹——哐噹——”车轮行进声，看着窗外的景物一片片向后闪过，真切地感受到了火车载着自己载着旅客在飞奔。我忘记了陪同学说话，兴奋地从一个车厢走到又一个车厢，一会跑跳几步，一会拍拍座椅，一会瞧瞧窗外，一会闭上眼睛……从各个方面享受乘坐火车的刺激和愉悦。

“东文，快到站了。”我正陶醉在乘车的新奇之中，同学过来拍了我一肩膀。

“这么快啊，还不到半个小时吧。”我有点扫兴地说道。

“那不，就20公里吗。”同学看看我说：“怎么，你是第一次坐火车？”

“恩。”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嗨！看你那个好奇劲——”同学好笑地捅了我一拳：“行了，以后等你参加铁路工作了，有的是机会坐火车。”

同学说罢，把一件行李递给我：“走吧，准备下车。”

列车很快到站了，我有些不舍地和同学走下火车，结束了自己的第一次火车旅行。

此后，果然如同学所说，我招工到了铁路工作，几十年来,乘坐火车成为“家常便饭”，以至都有些腻烦了。尽管这样，但第一次坐火车的新奇和快乐却一直留存在记忆里。这是我人生中的一个“第一次”，有着纪念的意义，想来也总能到几分快意和些许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