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长做济南人

崔洪国

“黄叶落尽红叶深，清泉煮雨光影沉。明湖秋月忆清照，不辞长做济南人。”久居在这个城市，也做一回幸福的济南人吧！

一

在济南住久了，感觉有这样几个元素很能彰显省城济南的味道，护城河看柳，曲水亭品茶，黑虎泉取水，趵突泉赏泉，宽厚里听书。当然了，登上佛慧山和千佛山，看到黄河如一条玉带滚滚东去，在历山院向北眺望，攻略着传说中美丽的齐烟九点。青山翠岭裹挟着春夏秋冬的气息徐徐而来，“荡胸生层云”，那瞬间也很有身在济南的感觉。那是一个宏阔的壮美济南，是从航拍中才能领略到的济南，与街巷里弄的济南生活还是不同。看柳、赏泉、品茶、取水、听书有着更加切近本真和人间烟火的质感，是久居济南的人共有的一种真实体验。

2010年我到济南之前，听得最多的是济南那几朵金花—济南轻骑，济南百货，小鸭电器。这几朵金花是济南最早的上市公司，是济南人的傲娇和济南人创业打拼的荣耀。“踏上轻骑，马到成功”到现在无数人都耳熟能详，“中国摩托车大王”曾经飞遍大江南北，戈壁险滩。济南百货曾经是济南商界的“五朵金花”之一，是当年泉城路上的地标和济南商业的标杆。小鸭是我国最早的洗衣机生产企业之一，生产出中国第一台滚筒洗衣机，“小鸭，小鸭顶呱呱”是那一代人对济南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

那时除了一说济南就想起这些意象，还有在解放路、和平路来回奔走的101,102的那些电车。那些公交车体长，外面装饰朴素，就是简单的一条线，上百下蓝，车前挂着彩带和路线标识，如“和平路东口——天桥南”。它们日复一日串起了和平路东口-公交总公司-山东省杂技团-解放桥-大观园等的空间和地理单元。那些车车速很匀很慢，任你怎么着急，那些公交都不着急，慢悠悠地在泉城的街巷行进着，“前方到站青龙桥，下车请注意安全”，那些温情的喊话声一直是济南人生活中的保留曲目。

二

长做济南人后，我不断尝试用自己所见所闻去解读和发现大美济南与众不同的那份辨识，明湖、百花洲、芙蓉街、宽厚里、曲水亭、百花公园、洪楼广场、旅游路、千佛山，每次去，风吹芦雪、锦鲤戏水、曲水流觞、佛山秋韵，每一次都能从细微的发现中寻觅到那种迥然不同的视觉和听觉体验。那种体验汇聚的是天下泉城特有的细腻和精致，能够让你静下来，能够让你离开后感觉余韵犹存，让你时间不长就想回去，不知不觉就融为一体了。

在济南有很多特色济南名吃，济南油旋、九转大肠、济南甜沫、草包包子、薛记炒货，在济南人中间都有着很好的口碑，也代表着济南味道。就说这油旋，外皮酥脆，内瓤柔嫩，葱香透鼻，因其形似螺旋，表面油润呈金黄色，看着就垂涎欲滴，吃起来更是唇齿留香。清代顾仲编著的《养小录》中这样记载油旋的制作：“……和面作剂，擀开。再入油成剂，擀开。再入油成剂，再擀如此七次。灶烙之，甚美。”据说早在道光年间济南城里的凤集楼就有了经营油旋的店家，光绪二十年开业的“文升园”饭庄，曾以经营油旋等众多地方小吃而闻名泉城。

我老家生在鲁北，故乡的饮食习惯于济南非常相似，面食多，用油讲究，口味偏重，海味不明显。甜沫像极了老家人爱喝的“咸粘粥”，葱花、五花肉片、白萝卜条、碎白菜、干豆腐，炝锅加水，最后均匀地倒上勾芡的白面，也有用玉米面的，开了舀在碗里，和甜沫一比，味道还真不好辨别。我举这个例子其实想说，那些美食虽然是标明了济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地理标识产品，但更多体现了一种饮食文化在省城跨地域的多元性，济南荟萃了天南地北的客，除此之外，汇聚了地北天南的味道，时间久了，就都成了济南味道，都成了济南人的最爱。

三

济南是一个包容、优雅、淳厚、品质的城市。哪天你去曲水亭，在城市照相馆的门外转角的一面墙上，贴满济南那些街街巷巷的名字，辘轳把子街、后宰门街、朝山街、建德街，无数曾经来往的游人和过客或者把自己的影子留在美丽的济南，或者把自己与济南的邂逅留在墙上的故事里，那些故事很快就成了这座城市的传奇和叙事。百花洲畔的那些仿古的建筑，融汇了江南园林的典雅造型，行走期间，是在济南呢？还是在江南？倘若有一点烟雨，就成了烟雨的济南和江南了。

这个城市的包容润物无声。那一泓清水碧波的对面，是一个小桥流水人家的院落，门是黑色的，门框上是“四面荷花三春杨柳，一城画卷千古人文”的对联。主人就在门前的躺椅斜躺了，躺椅旁边是他的枣红色的茶桌，精致的紫砂壶泡着祁门红茶，茶杯也很小巧，看着过往的客人，主人一杯一杯品着茶，品着济南和自己的人生。旁边是他卖济南酸奶、绿茶和老冰棍的小摊，看着他那悠闲的深情，走过路过的都忍不住停下不来，招呼之间，买了东西，刷了微信支付，主人继续一杯一杯续着泉水，品着热气腾腾的茶。

明湖是济南的底蕴，泉水是济南的文化。文化有着磁场一样的强大吸引力和时光穿越隧道般的穿透力和浸染力。济南文化的根和魂就是明湖和泉水。每天，都会有那些老济南人如约到明湖畔，唱戏，听书，嘣木艮，不同年龄段的人都喜欢听每天下午四点到五点时段的“小罗罗嘣木艮”，外地人有的说土，有的说听不懂，但济南人听着熨帖，听着地道，听着贴心，那些看似很土的济南话是这个城市最富温情的律动。

到护城河边看看吧！春去了，护城河边柳絮飞扬，秋来了，一片灿烂的金黄。清澄的水波荡漾着，在白石桥西西边的护城河岸边停靠的画舫随着游人的登临一艘一艘驶离了码头，迤逦而去，留下红的、黄的影。护城河的水随了船一起一伏的行进展开一层一层的波痕，那些水底的荇草随了水的波痕滑过来，滑过去。白石泉边磨得光滑的石头上，站着不少取水的老人，他们家都住在附近十亩园和青龙后街，取水的桶都不大，小拖车就放在泉边不远处穿行廊道角落里，车身环了一条绳，取了水捆上水桶拖着就走了。那些取水点的水都是清冽甘甜的泉水，济南人习惯了用那些水泡茶，想想曲水亭那位深情悠然喝茶的济南人，喝茶余香袅袅，那才是醇正的济南味道。

四

古往今来，那些与济南有缘的，无论时间长短，缘分深浅，甫一见面，就自觉不自觉的被济南那种从容和优雅，沉静和温情征服了，不再是过客，也没有了过客之感，济南成了久居的精神和生活家园。“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清照在那个时代，是济南的过客，如今，她是济南自己身边的亲人。哪天到鹊华桥畔，去寻觅一下鹊华秋色里的鹊华烟雨，1295年，回到故乡浙江的赵孟頫，凭着记忆和想象为好友周密即兴画了山水画《鹊华秋色图》，那时的华不注山和鹊山恬静悠远，清旷恬淡。赵孟頫在济南的履历也不长，在鹊华秋色里，他把济南当做了他超凡脱俗的精神皈依，其实在当时他自己行吟中，已经“不辞长做济南人”了。

“黄叶落尽红叶深，清泉煮雨光影沉。明湖秋月忆清照，不辞长做济南人。”久居在这个城市，也做一回幸福的济南人吧，在天下泉城的光景里，在诗和远方的行吟里，去感受一下舜耕路的人间烟火和马鞍山路的时光煮雨，去护城河看一下那飞扬的柳絮，在白石泉取一桶水，到明湖和曲水亭去邂逅一下小桥流水，感受一下更具温情的大美济南和天下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