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哲胜
一缕月光,携一弯闲愁,悄悄地从树叶缝隙中钻出,又爬上树梢。
我与月亮对视,发现月亮斜了,内心深处也隐隐痛楚。仿佛月亮今晚有些疲惫,佝偻的身影,缓慢的步伐,逐渐老去,像极了天堂里年迈的父母。
我何不把月光扶正,树枝们高高举起的黎明,那些还没有收尾的诗句,有待我扶正的月光,内心无声的语言与夜色中的风交织着,摇晃的树叶,吹来了记忆中的气息。
我仿佛看到,父亲搬出了桌子,放在院子里,把月饼和贡品摆好,等待着月亮来到院子中央。全家人等待着月光从天空洒下慈祥的光芒,而我急不可待地等待着分吃月饼的幸福。
我把月光扶正,仿佛看到今晚的嫦娥,着意梳妆打扮,穿着青绿色的长裙,而母亲还穿着她那老式的花褂子,膊子围上一根红丝巾,正和嫦娥翩翩起舞。我想这绿配红的色彩,是在天凝地闭之下的一份情思,是对儿女之孙的关怀备至之情,祈望着子孙后代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此时的吴刚,捧出刚刚酿制的桂花酒,和父亲一起,一边看着嫦娥和母亲的对舞,一边品尝。云织锦缎,月光洁白,玉兔在一旁咧嘴一笑成了诗意。
我坐在一片月光中,仿佛要重新打捞沉在岁月长河中那些发光的记忆碎片。想起苏轼的《西江月》中的句子:“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今夜,我把月光扶正,也掩埋不住孤独和对天堂上的父母的思念。父亲,你还在和吴刚对饮吗?母亲,你和嫦娥对舞还没结束吗?愁绪爬在空白的宣纸内,找不到宣泄落笔,点墨留香的旁白,空负一世情愫的故事。此时,一支痩竹在孤独寂寞中,寻觅落入杯中的温柔。一只轻手轻脚的蚂蚁,在竹竿子抖动,像极了一滴眼泪。砚台旁的笔墨外,一个月饼好像在诉说着什么,那杯酒好像也在思考着什么。轻嗅月饼,轻品那酒,看着燃烧后的滚烫的灰烬,让我想起了那年的四分之一的月饼。
那年,生产队分给每户两个月饼,父母一个,我们兄弟四人一个。当父亲把那四分之一月饼分给我时,我馋得用舌头舔了又舔,一直舍不得吃,最后还是没忍住吃了。可当第二天早晨醒来后,手里握着半个月饼的半个,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月饼是父亲给我的,还是母亲没舍得吃而给我的。时间无法重现,它们只会藏在父母弯下的腰背,和变白的头发以及满脸皱纹中。少年时我们压根不知道父母无私的爱,体现在生活的点点滴滴和生活的索碎之中,当我们也做父母了,才能真正理解我们的父母,但此时已懊悔不及了。
今夜,我把月光扶正。月光步入湖中,留下静静的相思;月光步入江中,摇晃着我的灵魂;月光步入海中,映照出天堂上父母的身影。
一轮明月,打湿了所有的思念,遥远的天涯,散发着温馨的气息,蔓延在天地之间。思念由远而近,静静地飞翔。时空的眉梢上挂着圆圆的月亮,落下思念的光。
我已扶正了月光,举起酒杯,喊醒杯中的月光,纯净透明,醇香浓郁。遥唤天堂里的父母,我们一起举杯,一起沉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