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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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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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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山是我的根——胶东半岛故乡行之五

单伟

乳山,是我的根。

还是在上中学的时候,流行着一首歌:《把根留住》,是歌手童安格唱的,歌词很感人:“多少脸孔,茫然随波逐流,他们在追寻什么?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却在命运中交错。多少岁月,凝聚成这一刻,期待着旧梦重圆。万涓成水,终究汇流成河,像一首澎湃的歌。一年过了一年,啊,一生只为这一天,让血脉再相连,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留住我们的根……”

从此,我就牢牢记住了这首《把根留住》。从懵懂的少年到奋发的青年以至于稳健的中年,这首《把根留住》我一直喜欢听,也一直喜欢唱。记得有一次同学聚会,我拿起话筒唱起了《把根留住》,没想到电脑竟然给我打出了九十五分!少年不知愁滋味,长大之后才懂得什么是乡愁,什么是难以割舍的故乡情结。在我看来,这难舍难分的情结就是要把根留住,不能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不能忘记自己的祖籍,更不能忘记家谱里一辈辈的足迹和一串串故事。把根留住,我们就不会迷路,也不会无助,更不会彷徨。

还有一首歌,同样令我难以忘怀,歌名叫做《父老乡亲》:“我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胡子里长满故事,憨笑中埋着乡音。一声声喊我乳名,一声声喊我乳名,多少亲昵,多少疼爱,多少开心,啊,父老乡亲,啊,父老乡亲,我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这歌唱得好,常常令我的双眼湿润。是啊,无论我们离故乡多远,无论我们的事业有多么辉煌,都不能忘了我们的根在故乡。

父亲的家乡在山东威海乳山的一个小山村,村名叫蔡家村,村旁边有座山叫堕崮山,我小时候随父母亲回老家,常常和小伙伴一起,顺着一个个石阶爬上堕崮山,山上的杜鹃花艳丽似火,山下的蔡家村炊烟袅袅。待我上一次又回老家时,山上杜鹃花依然怒放,只是小伙伴已经长大,忙于学习和帮着家长干农活,没有人和我一起上山了。我干脆不去爬山,随爷爷一起上田里去。蔡家村多为梯田,爷爷架起独轮车,推着农家肥就往山上走,爷爷的脚步很稳,一点不吃力。爷爷是做庄稼的好把式,种田在行,种苹果也在行,爷爷果园的苹果往往会让我和小伙伴们甜掉了牙。

奶奶姓姜名桂卿,在新中国成立前年幼时裹了脚,后来年纪大了就成了小脚老太太,走起路来像踩着个高跷一般,左右摇摆。可奶奶坐在炕上时,盘腿的功夫很好,半天可以不用挪地,我在新疆出生,盘腿的“基本功”就不行,实在坐不住,就要个小板凳坐在炕上吃饭。爷爷从田里劳作回来,喜欢喝两盅酒,他总是会用一个玻璃做的温酒器,将白酒温过后才喝,说是温酒不伤胃。记得有一回吃饭时,爷爷问我,火车长什么样?爷爷从来没坐过火车,也没出过远门,因此对火车很感兴趣,我边说边比划着:火车就像是一间又一间房子连接到一起,火车头在前面跑,这一间间房子跟着走,像一条长龙。爷爷满意地点点头,说俺什么时候也去坐坐火车!天不遂人愿,爷爷一生也没能坐上火车,就因病驾鹤西去了。这成为爷爷一生的遗憾。爷爷名叫单光坦,人如其名,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直脾气,待人热情,勤劳朴实。

爷爷奶奶去世后,我于2013年再次回了老家。这次我和父母亲、景佗坐了飞机,在青岛落地后,短暂停留,就直接回了乳山老家。老家亲戚多,母亲姊妹八个,父亲姊妹六个,父母亲姊妹的后代就不大好计算了,这些亲戚基本上都在白沙滩镇范围,二姨嫁到了宫家庄村,小姨嫁到了念头村,大姨嫁到了潘家村,早些年已经去世了,大姨夫也去世了好些年了。我们从新疆来的“亲友团”,受到了家乡亲人们的热烈欢迎和盛情款待。无论到了哪一家,都会好好招待,还得至少住一宿。靠海吃海,到了哪家,都会端上一盆又一盆海鲜,蚬子、蛎子、大虾、螃蟹……管够!我乐意的是大葱蘸虾酱,还有小姨擀的豆面,二姨开的汤卤,三舅母做的大饽饽,小舅母的家常菜,二舅家的饭味道也很可口。走完了母亲这边的亲戚,就开始走父亲的亲戚,大爷、二大爷住在乳山县城,还是一样好吃好喝招待我们,大姑小姑亲自下厨,有好的全部拿出来。好客山东,名不虚传,浓浓的亲情,常常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亲戚间没有点热乎气,还叫亲戚?

今年初夏,我再次回到了乳山。三舅家的儿子,我称呼为建华表哥,他开车到威海去接我和夫人。我们先去了二姨家,二姨安排在我的大表姐秋姐家吃饭,小表姐红姐和她的女婿也专门赶过来了。眼下是禁渔期,可红姐还是想法买来了很多海鲜,摆了满满一桌。临走时,二姨还非让我带些海红,说我的姐姐永梅喜欢吃海红。和二姨告别时,我不经意看到她的身影有一些佝偻,我那不争气的眼泪瞬间就顺着脸庞往下淌,好在天色已晚,没有人看到我流泪。二姨年事已高,不知道下次要等多久才能再次见面。我祈盼着二姨、二姨夫健康长寿。

是夜,我和夫人住在了建华表哥家里,睡在久违的炕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温馨。那一夜,我梦到了童年时,我睡在姥姥姥爷的炕上,姥姥姥爷待我亲,那个火炕很暖和……早起后,建华表哥已经让表嫂做好了早饭,四菜一汤,还有猪头肉、辣椒炒火腿,开了海鲜汤卤,早餐的丰盛超出了我和夫人的预料。吃完饭,我和建华表哥在他家门口照相留念。忽然,我望到了远处的那座雄伟的山峰,正是那座堕崮山。只是,这次行程太紧,就无法再去爬堕崮山了。村里有三个舅,得挨个去看望。建华表哥陪着我们,先去了二舅家,谁知是铁将军把门。于是,我们去了三舅家,三舅却也不在家,三舅母说你三舅去菜地了。三舅已经八十了,仍在菜地里劳作,我着实心疼他老人家。到了菜地,三舅喜出望外,拉着我的手聊了好一阵,我怕耽误三舅干活,赶紧拍了些视频、照片,发到母亲的微信上,就匆匆告别了三舅。我们再次去了二舅的家,二舅已回到了家里。多年未见,二舅的身板还算硬朗,和我们说了好一阵话,建华表哥给我们拍了好几张照片。因为赶时间的缘故,我们去看小舅,还是铁将军把门,让人帮忙在村委会的大喇叭广播了好一阵,说家里来客了,快回家吧!等了许久,却也未见小舅回来。于是,我委托建华表哥帮忙,回头将营养品送到小舅家里。我特意来到了姥姥姥爷的老祖屋,屋子没有人住,野草长了好高,倒是房背后的一排拴马桩还在,仿佛记忆着以前那段靠马拉车、骑马奔走的时光。母亲的家乡稗子刘家村位于半山腰,以前是个穷山村,前些年村里带动村民开始栽种茶叶、办民宿,乡亲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

我们来到小姨家时,正是晌午。小姨和小姨夫格外热情,做了满桌的海鲜不说,还端上了小姨蒸的大饽饽、大菜角,我有点舍不得吃,就先拍了照片,接着大快朵颐。小姨的儿子、占胜兄弟特意从乳山赶回来,带了很多海鲜还有卤菜,还带了瓶进口的白葡萄酒。小姨和小姨夫不喝酒,占胜兄弟是客车司机,也不喝酒,我和夫人倒也不生分,占胜兄弟倒上了,我们就慢慢品尝,一边吃一边拉着家常。我在石河子刚出生那会,母亲工作很忙,小姨就专门从老家赶到新疆,帮着母亲带我。在我心目中小姨如母。告别小姨一家人时,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格外温暖。

回到新疆后,我会经常看看在乳山老家拍的照片和小视频,往往是看不够,总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我知道,即便是我七老八十时,我依然会把根留住。乳山就是我的根,那里有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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