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子被送往了ICU重症监护室治疗观察后,我与木子之间便产生了一条彼此无法去逾越的鸿沟,即使这条鸿沟并不是由我们之间产生的,但这条鸿沟却悍然的坐落于此,巍然不可撼动。我也惊恐地发觉,这条鸿沟正慢慢在隔绝我与木子。
和木子在一起的时候,木子对我总是拥有一种不知觉的毫无保留的信任,而这种信任并不是木子对每一个人都会有的。
有一次我说了假话,告诉了木子,为什么要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我。
她嘟囔着嘴若有所思。
“如果世上没有一个可以去毫无保留的将心托付的人,那么这个世界岂不是索然无味了?”
木子的回答早在我意料之内,我知道,我与木子的心早已在一起了……
木子喜爱花,喜爱樱花,我与木子一同看过樱,这是我与木子每年都会去做的事即使是在我们异地分别,看樱这件事依然没有落下,木子喜爱樱,我对花并不感冒,但也逐渐被木子携了性子对樱花起了兴致,我送过木子樱花,试着自己种花,也为木子种过樱花,我与木子分别异地时,这盆雏菊樱便是我早早栽种好准备赠与木子的。
木子当时十分开心的收下了,还问了我好多,为何瞒着不与她一起,我是想给木子惊喜的。
木子对此并没有什么埋怨,只是嘴上鼓囊了两句。
可是啊,我的木子,你的病症其实早在这时就开始出现预兆了吧,为什么不早早跟我说呢?
如今木子查出患有肿瘤,收到消息的这一刻我是迟迟不肯相信的,即便是木子的父母亲口告诉我的。
我没有哭,没有情绪崩溃,没有感到切实的畏惧,只有听到消息刹那间的心颤,以及一股由骨子里上到心中的寒意,而心却迟迟抗拒着这股寒意,好像始终认为要我亲眼看见木子才能将心沉寂。
现在也不是丧失理智,怨天尤人的时候。
木子此刻更加需要我,比任何时刻都要更加需要我。
过来的路上,我心中一直默念过这不是真的,或许是诊断错了,也有康复的可能的。
直到从木子的病房窗口亲眼看到了木子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我竭力维护的谎言不攻自破了……
看着在旁的木子母亲飘忽不定的眼神,我明白,木子所剩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病房外,我正极力维持住自己的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它们正时刻冲击着我内心最后的防线,可我不想让木子看见,让她再为我担心.....
我寻求了木子父母,准备在这里一直陪着木子。
他们彼此看了看,看了看病房里的木子,也看了看我,便点头同意了……
木子的病房进去时要穿戴隔离服,我征得医生木子父母的同意后去见木子。
轻轻打开房门后随即缓缓的带上,房门紧闭的声响不大,但关门那一刻仿佛有巨大的铁锤猛然从我心中狠狠砸下…….
在我独自与木子两个人的病房里,我也带来了木子在我们分别异地时相赠的雏菊樱,将它放到了木子病房里的窗户边上,而木子的那一盆也在这……
三年了,雏菊樱早已有了花期,我心想带来让木子看到,心情想必也会好些。
但木子大部分时间都是陷入沉睡状态……
吊瓶里的输液一滴一滴的滴下,带着氧气罩的木子像是望着我,好像在对我微笑,可木子哪有多余的力气对我笑,木子的眼睛都没有睁开,或许是眼花了,即便木子真的笑了,可这种微笑无疑带着上帝的鞭罚在对我内心不断鞭挞。
陪护木子的日子里,我都坐在病房的窗外看着木子,可这怎么能让我置身事外?
每天犹如牢笼里的囚徒时刻等待着判决,心急如焚的等待判决的日子,迎来的却是木子余下的时光,真是荒唐。我宁愿成为永远无法被释放的囚徒……
坐在病房里的我,想起了和木子以前的日子,那些清晰的不清晰的都随机浮现在了我的脑海,想讲给木子听,又怕影响到木子休息……
该来的日子不可避免地到来了,木子的脸色愈发惨白,可木子却比前些日子要有气力了,我甚至不敢将回光返照这种迹象对应在木子身上,哪怕这种念头时时刻刻就在我的脑海前,好像管不住念想嘴就会随口说出一般清晰。
我想木子再多活几天,再多活些日子……
……
今日的早阳映射的阳光温和,照在木子的病房里。
木子侧头对着窗外,我在旁看着。
脑海里突然恍恍惚惚闪过了和木子在一起的种种片段,眼泪存于眼角不敢流出,眼前隐隐约约的木子的模样,伴随着内心的钟鸣声渐渐消逝在心头。
此刻的心里,恍如失去了活着的理由与平日里存在的意义,此时人世间所有的事物与意义都被置身事外。
木子才是我的…….
木子母亲在对木子讲话的话语中几乎是带着哭腔的……
木子快要死了,这是木子发觉到的……
木子使了力气想摘下氧气罩,医生本想制止的。
但木子望向了医生,医生却被木子的眼睛盯着僵住了,没有再上前,木子的眼睛里没有怨气,警告,恨意,什么情绪都没有。
只是那眼睛里,充满了言不尽道不名的思绪,充满了木子过去少有人知来不及说出口的记忆,好像下一刻就会和木子一起消失。
木子最后也没能试着摘下氧气罩,我不愿帮木子摘下,这是我的私心。
木子啊。
我知道的,木子,我是知道你想说什么的,我的木子。
我一点都没有怪你隐瞒我,要怪我才对啊!
我的木子,我该早一点察觉到的。
我知道夹杂着多少你想说又没有说出口的话,木子啊,我是知晓的,我是懂你的,我的木子……
木子好想要与我讲话,可木子哪还有什么力气,刚刚费尽力气摘下想要摘下氧气罩,木子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木子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去让自己发出一点动静了,木子的手只有食指还翘着,我本想握着她的手,但没有。
我用同样用食指轻点着木子的食指,贴近在木子身旁。
临别前,我想要木子知道我是在的,一直都在的.....
我想木子开口,我想再听一听木子的声音,可我又害怕木子开口……
…….
这时间的短暂,不一会成为了永远不会消磨的记忆。
心电监护仪停了……
光线下发现木子眼角旁封存着的泪……
我愣了愣。
做了让在场所有人没有意料到的举动,包括我当时也没有去思考。
这是我本能地,站起来弯下身子,低头吻向了木子的脸颊。
不理会心电监护仪已宣告木子死亡的携着给予我的最后一丝热温的早阳的日光照在我吻着含有我的泪珠的还有着体温的木子的脸上……
木子,我的木子……
……
……
后面没有木子充满痛苦,悲伤的日子,有什么好去说的呢?
我不知道怎么讲起,这中间的日子好像都成了空白的,仿佛这清晰得不可磨灭的与木子的回忆都是用这后面的日子换来的…….
……
四月,木子出殡前后,我放在木子病房里的那一盆雏菊樱栽种在了木子的墓碑旁的一小片有遮挡的土洼旁,木子是喜爱樱花的,我知道木子肯定会喜欢的……
赠与木子的雏菊樱被放置在家中窗外的栏杆上,方便它每天都能与屋外的空气阳光接触。
平常只要没有事我就会去找木子,木子啊,我知道你想说的,可真正做到能放下的又有多少呢?
新年前我前去祭奠木子,外出七天,今年天气异常,本是冬日可爱的气候,常年也没有这种大雪,雪势没有按天气预报的那样到来,中途的一夜大雪将雏菊樱覆盖冻住,回来时雏菊樱已被大雪冻死……
母亲惋惜说要不再换一盆一样的吧。
雏菊樱的盆景还放在外面,只是上面设了一层挡板。
我犹豫不决,这事便暂时过去了……
来年春分之后,一日,我正在厨房里忙着晌午的饭食,突然听到母亲跑过来大声说道:“刚才我看到窗外冻死了的的雏菊樱,今早发芽了。”
我沉默了,不知怎的答复,房屋里一时显得寂寥……
“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