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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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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连载

东山有一个路口,沿着山脚一直往南,就到了县城的火车站,火车站往西,是市区。几经变迁,市区渐渐偏向西边,老市区的破败便延续了下来,靠着干枯的河床,得了个“河川”的名称,或许古来如此称呼,或许是后来命名的,无从查证,只知道现在的河川成了东山人的集中地。

背靠着河川的三座大山改造成了旅游景点,只是一直没什么游客。历史上,只言片语的有些许关于此地的记载,不过也是同现在一样,游荡在边缘,也没有出现个名人古迹,也就没什么人文色彩了。三座山上都是些菩萨罗汉和三清道长,挤在一个屋檐下,也没有香客,倒也相处的和谐。后来在山顶上盖的楼阁连着楼阁的走廊和亭子上画满了山水画和梅兰竹,配着“万物贵取影,画竹更宜然”等字幅,山上长的却并非梅兰竹,全是些杏树桃树以及大片的榆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全栽了些松树,很小,山就显得更加单调,过了些许年,松树还是没有长大,榆柳却从缝隙中重新发芽,很是笔直,早就超过了松树。三座山倒是有响当当的名字。正东边是东岳山,较另外两座更加靠里,也更加高,山顶上的楼阁很是显眼。北边的山叫短山头,没有山顶,像是从中间炸断了腰,形成的长长的土台阶,倒是应该唤做长山头的。短山头没有贴靠东山,渐渐地偏向了西边,于是就和东山形成了一个盆,山里的泉水、雨水都汇入这个盆地,成了一个天然的水库,叫做饮马河。靠南边的山是古雁山,传说是有只落单的雁,坠而成山,山下有个大大的孤雁雕像,偶尔会有人站在雕像下合影。

三座山和西边的高速公路将城市团团包围,只留了西南一个大口子和偏西往北的大通道。沿北是“营”组成的镇子,从一营到八营,八营已是七八十公里开外了。沿南是“里铺”组成的村庄,三里铺一直到三十里铺。高速公路的西边是大片的平地,平原一般。东边大片的黄土山,于是有了个统一的名称,东山。

东山里是千篇一律的。像是造物主的不耐心,用同一个模子复制的土山堆。黄土也是不耐心的,懒散的培育千篇一律蒿草和榆柳,长在山底或雨水冲垮的山坳里,路边的转角偶尔也会有,于是就成了天然的路标。到了有烟火的地方,杏树或桃树又或者其他的树木多一点,清楚的给方圆的土地起一个明确的命名,或是桃树沟,或是杏树壕······黄土塬的人也是千篇一律的驻扎在沟壑的两侧,依山钻出两三口窑洞。

进山的时候山高路陡,进入山里面,山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土包,随即散落的乳房般,哺乳着寥寥几许生命,许是有些母爱的伟大,也是力不从心的。山里的沟很深,几近垂直塌陷下去般,拉伸着黄土塬的纵深,肆意错落在山的中间,蜿蜒曲折的随机分支,散向东山深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迷宫,出口是饮马河,进口却不知在何处。沟是山里最有生命象征的,沟底的某个深处都会有一两个甚至更多的泉眼,娟娟不停的翻出甘甜的水,沟的两侧崖上是大大小小的各种黑黢黢的洞,有鸽子、鹰、松鼠、黄蜂甚至狼,沟两侧的山上也是黑黢黢的洞,那是人家。

东山上了年纪的人,起的很早,太阳还未升起,就将黄土夯实的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东山虽然雨水不多,春夏的露水和秋冬的霜总是不缺少的,太阳初升,山腰上开始冒起青烟,和着蒸腾起的些许水汽,也会云雾缭绕,不过转瞬即逝,像是不存在一般。山腰烟囱通向的灶台上,香软糯口的大花卷或者馒头在腾腾的热气中出炉,一瞬间,整个窑洞都充满麦香味。这期间,老汉已经在炉子上用熏得黑漆漆的铁罐罐熬茶。那是一种砖块茶,茶梗多,很耐熬,每次都要用尖嘴的钳子才能拧下一块,也有一种窝窝头茶,形状是窝窝头的样子,一张黄纸包着,较砖块茶好喝。熬茶的颜色深,味道也极其的浓郁,是名副其实的酽茶,很解乏。

穆老汉家就在汇入饮马河的沟北边山腰上,打的两孔土窑,用土坯封上了门和窗户,太阳出来就照射进窑洞。是人住的,冬暖夏凉。还有两孔窑,洞口有些坍塌,也还有门和窗户的形状,是老窑,现在用来圈羊了。山里的人就靠山脚下的些许可种植的薄地和放羊维持生计。

东山有人家的地方就会有铃铛。清早是骡子或者驴,驮着两个大水桶,从沟底将新鲜泛出的泉水运到家里的大水缸。沟底的深处,泉眼很多,和着泥土一起泛涌上来,不一会儿就澄清了,水柔和、甘甜。骡子或者驴的脖子上都会系一个铃铛,叮叮呤呤的在太阳升起的早晨,穿梭于沟底和山腰之间。山里羊多,羊群也会有脖铃,响动较频繁,是和着尘土游荡在山和沟。傍晚日落时分,脖铃响彻在沟里,尤其清脆,那是羊群回圈时赶去喝水。

穆老汉是老羊倌,早上喝罐罐熬的茶,傍晚赶着叮叮当当的羊群回家,已经二十来年,六十多岁的人,身体倒还硬朗。穆老汉有四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都已经嫁人,儿子最小,还在念书,叫穆沙。

清明过后,山里下起了难得的春雨,“春雨贵如油”,更何况十年九旱的这片黄土地。起先,穆老汉站在窑口欣慰:“马年是丰收年”,两天后,开始担忧起来,春雨下得像是秋雨,连绵不绝的已经三天。山里的土地很脆弱,尤其光秃秃的初春。再这么下,沟畔的地估计又少几分。还有羊,山里的羊圈不住,一天不出门就闹腾,尤其几个带头的山羊,再高的围墙都挡不住。

穆沙妈劝说不要赶羊出去,圈两天也饿不死。但是到了第三天,羊叫声惨烈的只叫人心里发慌,尤其看到人。穆老汉穿上雨鞋,披上一大片塑料纸,决定出去让羊群透透气,羊和人一样,不能一直圈着。

窑洞里昏惨惨的,下雨天的电压总是不够,灯丝昏灿灿的只有一弯红圈,发不出更多的光亮。桌上的座钟滴答滴答的,铮铮有声,突然“当当”的响了五下,天也开始变暗,雨只是稀稀拉拉的,穆老汉还没有回来。穆母走到门沿四下张望,看不到踪影。

座钟响了一声,又半个小时了,穆沙妈想着可以准备做饭了,做一碗热滚滚的汤面,回来吃了正好暖和。雨停了,天已经开始变黑,乌云压顶,像是准备泄洪一般。座钟又响了,穆沙妈不会看时间,便竖起耳朵仔细的数着“一,二,三,四,五,六”,六点了,就等着下面了,怎么还没有回来。穆沙妈也披上一件塑料纸,走出了窑洞,刚转过门前的大柳树,羊群回来了,拖着疲乏的步子,脖铃也闷闷的,径直走到羊圈。穆沙妈圈好羊,也没看到穆老汉回来。穆沙妈急切切的沿着路喊叫着。又有一群羊,应该是穆三的,穿过羊群,有两个身影,走近一看,穆三背着穆老汉,老二在旁边扶着。

下雨天枯草受潮,羊不怎么爱吃,就四处瞎跑,阴雨连绵的,穆老汉担心羊群跑到沟畔踩空,下雨天的沟畔容易塌陷。山腰上的黄土地也容易塌陷,穆老汉到一个山坳,刚踩上去,半个土崖就陷了下去。辛亏土崖不是很高,穆老汉想着歇歇就可以起来,正好老二也放羊,赶过来搀起来。穆老汉才觉得腿有些疼,穆三远远地看到,也急匆匆的赶来,两个人左右搀扶着赶紧往回走,羊群也开始自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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