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文化里,花是报春的,是春天的使者。经过漫长萧条之后,大地回暖,出现了一点艳丽的色彩,让人眼前一亮,心里升起新的喜悦和希望——春天来了。
到了夏天,草木茂盛,绿色蓬勃,花开烂漫,五彩纷呈,人们对花的感觉就变得平常,面对热烈的气氛,倒有些麻木了。等到秋天,叶黄花落,草枯果熟,人们才似乎又想起花,并产生凄凉与伤感的情绪。
海南四季如夏,一年中花开不断,人们对花的感觉似乎永远是常态,既无惊喜也无哀伤。而像我这样一个北方人,却不一样,那经久不败的姹紫嫣红,总是吸引着我的眼睛。只可惜我对花的知识太少,看到的也只是花的表面,热闹的表面。要说花的话,底气很不足。所以,我不敢说自己是赏花,只能说是看花。
海南有不少的花不是一朵一枝地开放,而是成簇成团成树成片地豪放。好像有无尽的激情按压不住,一定要释放出来。墙内的花也会成片的开出墙外,形成“一树红花涌出墙”。
北方的花多和草联系在一起,称作“花草”。树开的也有,像桃花梨花,但那是为了结果而开的。只开花不结果的也有,果树或庄稼开出的不结果的花,农民称之为“谎花”,表示对果实的看重。偏重开花的植物,多数是草本的,人们用另一种态度来欣赏。海南的花则不拘草木,也不全为了结果,只是为了展示美丽。海南的花无论颜色形状,草本木本,可谓是“花样繁多”。
其实海南的花也是结果的,只是花朵硕大,果实微小,不惹人注意罢了。有种现象似乎很奇怪,就是果实越大的,花越小,越不引人注意,像椰子、香蕉、菠萝等。这些在海南是最常见的水果,但我却几乎没见过它们的花是什么样子;而果实越小的,花越大,越鲜艳,像榕树等。这些树的果实不仅小,而且也没有人吃。花开时,满树红粉黄白,十分招摇。花期过后,小果落满一地,没有人在意,只是给环卫工人增加了劳动。
海南的花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花期长。不论是小区庭院人工种植的,还是山间野外自己生长的,花期都很长。在小区里,那些种植的花,好像总是在开放,永不凋谢。即使是我这样的北方人,也有了一种不新鲜的感觉。举个例子,在我回海南时,正是11月中旬。这是一个新建的小区,物业在小区移栽了一种叫做三角梅的花。这些花从载上就开放,粉红色,团团一树,根本看不到绿叶。转过年来,还是一树粉红色,直到4月份才开始散落,绿叶露了出来。但这并不是它的花期就结束了,过了没有几天,新花又露出笑容。好像它满树都蓄满了花情,生命就是绽放。花谢只是喘了口气,接着还要开放。
北方的花,好像定好了规矩似的,到了一个时间便一齐开放,到了一个季节便一起飘落。海南是这一片花落了,那一片又开放了;这一树花落了,那一树又开放了,没有一个统一的步调。它们不分季节,不分花种,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十分自由。海南作为自由贸易港,花们似乎在做着形象的表演。
海南的花不仅不同的树花期不同,就是在同一棵树上,花开花落也不同步。比如有一种树,常年以绿色为底色,开花时红绿错落。你看不出哪一朵开得早,,哪一朵开得晚。经过多少天后,有的花落了,留下了小果,比榛子小一点,绿绿的,满枝都是。再过一些天,小果干了,变成灰黑色,并且裂开,像我们作料里用的八角一样。再过一些天,这些干裂的小果落到地上。而在这时,树上依然有花有果。这根枝上是干裂的果,那根枝上却是绿色的果,别的枝上还是鲜艳的花。都是一枝一枝的。
有时我甚至感到,海南的花互相在比,就是争芳斗艳的意思。路的这边有一棵树,开了花,路那边也有一棵树,不甘示弱,也忙着开花。你开得多,我比你还多;你开得高,我比你还高。影响得树下的植物也都着了颜色,看不出是花是叶了。
海南开花的树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花多叶少。有的开满一树花,见不到叶子;有的树上枝条很干净,只有几片叶子,枝头上却开出了一簇簇的花。你甚至会产生错觉,这些树都是只开花不长叶的。总之,满树的花变得很普通,零星的叶子倒显得稀奇珍贵。人说“红花要靠绿叶扶”,这里我看到的却是“红花倒把绿叶扶”。
在海南看到的花,多数我都叫不出名字。面对这样绚烂的景致,真有一种“眼前有景道不得”的感慨,辜负了花事,十分惭愧。
我们说“鸟语花香”,鸟语是我们能听到的,花香则更多的是心理感受。我们喜欢花,更多的是因为花的美,而不是花的香。红花和绿叶主要是功能的不同,如果说花是香的,那花香也是极淡极淡的。我就想,如果花真的有浓郁的香气,在花开烂漫的地方,那该有多么强烈?对人也会有刺激作用,人也受不了吧。美丽的颜色,淡淡的香气,更显示出花的高贵典雅。花香虽然是自然清淡的,但却是醉人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心灵也会受到洗礼。
还有,海南的花似乎特别坚强。遇到大风大雨的天气,路边一些移栽的树都被吹倒了,但树上的花却很少被吹落。雨过之后,树上的花会显得更加明亮,格外鲜艳。这时候,想起弱不禁风、香消玉殒、落花流水这些词语,我就不能不对眼前的这些经历风雨,依然摇曳枝头的花产生一种特殊敬意和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