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短文中说到了看花,海南岛四季如夏,全年花开不断,无论什么时候,都有花可以欣赏。这是真的,毫无夸张溢美的成分。但是,海南岛最广大,最厚重,最润人心灵的,还是那层层叠叠蓬蓬勃勃的绿色。
说起绿色,并不稀奇。地球上,除了海洋和极地,只要有土壤的地方,到处都有绿色。绿色可以算作是陆地上最广大的颜色了。
我忘不了最熟悉的东北的绿。从哈尔滨坐车往绥芬河走,一路上看到的是越来越深厚,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鲜亮的绿色。到了绥芬河,满山都是油亮亮的墨绿色。但是到了秋末冬初,树叶全体发黄飘落,继而万木萧条,长达半年多时间,不再有一点绿色。这是温带地区典型的植被特点,这里的树属于落叶乔木。叶子落了,树木才能平安过冬。
而比绥芬河还冷还靠北的大小兴安岭,却在白雪皑皑的冬天,仍能看到绿色。因为那里生长着一种四季长青的树木,属于针叶林的红松。红松又被称为是常青树。
30多年前,我曾在一种散文杂志上读到一篇散文诗,里面有这样两句:“常青树并不是不落叶,而是落叶即生。”这两句话打开了我心中的疑窦,明白了常青树的道理,所以至今还清晰记得。
海南的树以阔叶林为主(小叶的也很多,道理很简单,大小叶子的树都可以在海南生存,但大叶子的树却难以在北方生存),应该都属于常绿乔木。在海南岛,任何时候你都看不见一棵落尽了叶子的树。这里的树,永远都是绿的。是不是也和红松一样,是落叶即生呢?我在路边移栽的树下仔细观察过,一根树枝上就有大叶、小叶和叶芽,偶尔还有一片黄色的叶子,称得上是四世同堂了。平时在路边也能看到落下的黄叶。
海南的树四季长绿,同时也是四季都在落叶。平时每天都有零星的树叶飘落,就像人掉头发一样,这是正常的,并不影响树的绿色。也有短时间落下很多叶子的时候,好像也有集中落叶的季节。我看到几次,甚至在地上落了一层叶子。这段时间并不长,也就几天,而且仍然不影响树的绿色。
其实北方的树并不是只长一茬叶子,也是不断地有新的叶子生出来,不断地有黄叶飘落。只是到了冬天,树木耐不住寒冷,就所有的叶子都一起掉落,不再生出,树木进入过冬季节。海南岛四季温热,没有寒冷的逼迫,所有的叶子都可以寿终而落,新叶子则尽情生长,一片叶子也许可以生长几年。
海南充足的热量和丰沛的水分,给植物的生长提供了充分的条件。在海南,一粒种子只要落在地上生了根,它就不能不发疯一般地生长。
有一种到处都有的草,我不知道名字,姑且就叫它蒲苇吧。也许只是一粒草籽,落在地上,生根发芽了,就长得十分茂盛,有的能长到两人多高,十几米的范围,可谓“一草成原”。我曾对着蒲苇纳闷:就那么一粒小小的草籽,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就长成了这样一大堆草呢?
在老城这个地方,我特别注意过,除了道路和人工硬覆盖或施工挖开的地面,基本看不到裸露的泥土,包括石头。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放眼望去,都是满眼的绿色。各处的草都是互相拥挤着,争抢着生长。它们争夺的不是阳光和水分,而是空间。甚至在经常走人的人行道上,也会有蔓生植物在上面爬,试图从路边爬到机动车道上去,给人造成一种近乎荒凉的感觉。有的草在步行砖的缝隙里,在石头的缝隙里,甚至在水泥路柏油路的裂缝处钻出来,也要努力地生长。
这里有些树木长得很高,有十几米甚至几十米的。比如路边移栽的一种树,有五六层楼高,我站在地面向树梢看,都能感觉到眩晕。有的地方楼层比较低,楼房就淹没在树的绿色里。大一点的城市,多是在众多的楼群中点缀一些绿色;老城镇是个新开发区,在规划上就强调了生态保护,多是在无边的绿色中隐现一些楼房。
老城是个小镇,却有两条河流从镇里经过,还有多条支流。河流的两岸长满茂密的草木,根本看不到河床。在河流比较平稳的河段,又生长着茂盛的水草,几乎将河面覆盖。老城还有许多水泡子和草甸子,更是草木葱茏。有的水泡子上面铺满水草,不仔细看不见水面,偶尔有露出的小小的一片水面,似乎也是为了给水泡子呼吸才让出来的。水泡子上面平铺的大叶水草,有点像荷叶,但是紧贴水面,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有人说是水葫芦,我姑且信了。我区别水泡子和草甸子的办法,就是看上面的水草。有水葫芦平坦地铺着的,是水泡子;草木比较杂,有起伏的,就是草甸子。
老城南面有个美造水库,在春天旱季将要结束时,库水水位最低,大部分库底都露了出来。只有十几天的时间,那露出的库底就会变成绿色,像是生长了一种类似苔藓的植物。给我的印象是,在海南,只要有机会,绿色就会展示出来。再过几十天,到了雨季,库水开始上涨,那植物被水淹没,也许就成了鱼的饵料了。
老城的南面有个美造村,在外面看就是一片树木,别的什么都没有。进去之后,才看到有许多房屋,错落在树荫里。老城有几处专门的办公园区,面积很大,但楼房不多,楼层也不高,一般都在六层以下,居住的人不多。这样的小区,楼房在绿树的掩映之中,给人一种清新幽静的感觉。
海南的绿色最大的特点是广大、深厚、长久。海南的气温很高,因为有这样的绿色,就给人带来一丝清凉的意思,觉得天气不是那么酷热难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