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野菜情节

小时候住在农村，因为爷爷在铁路上班，算是工人，邻居则都是农民。镇子的行政单位是公社，离我家不远就有一个生产队。镇子的主要生产是农业，周围都是耕地，山上地里野菜很多。家里每年都要养一口猪，还有鸡鸭鹅等，需要大量野菜喂它们。那时也没有专门供家畜食用的饲料，当然即使有，也买不起。所以，挖野菜就成了家里的一个重要活计。这挖野菜的活只有我干，所以和野菜结下了缘份。

我记得的野菜有西天谷（苋菜）、刺菜、灰菜、苦菜、婆婆丁（蒲公英）、苣荬菜、车轱辘菜（车前子）、荠菜、饽饽蒿、水红、野芹菜、老牛锉、苍耳、节谷草、水稗草、呱嗒叶、猫耳朵、猫爪子、黄花菜、山菠菜、柳蒿芽，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凡是猪能吃的，总有几十种吧。有的长在山上，有的长在荒草地里，有的长在大田里。平时放学以后，我就要挎着土篮出去转一圈，好歹挖一篮子回来，这是我的任务。那时家里养猪的人家很多，有很多人要出去挖野菜，所以地里的野菜也不多，挖一篮子不容易，要走很多地方。

到了暑假，要干的活多了，就要集中挖野菜，好有时间做别的事情。有时候就随着邻居家的大孩子，坐着牛车马车出去很远，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挖一麻袋野菜，够鸡鸭鹅猪们几天吃的。有的野菜还要晒干了，留作冬天的饲料。奶奶把野菜切碎了，掺着谷糠，在大铁锅里煮，做成鸡食猪食。屋里就总有一股刺鼻的野菜味，我们就叫它猪食味，不好闻。

这些野菜中，养分是不一样的。我虽然不懂得植物的成分，但根据猪和鸡鸭鹅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就知道了哪些野菜好，哪些野菜不好。在我记忆中，苣荬菜、荠菜、苋菜、婆婆丁等是最好的，但这些野菜棵子小，挖起来不出数，可以算作是野菜中的“细粮”。刺菜、灰菜、苍耳、车轱辘菜、猫耳朵等应该算是“粗粮”，但鸡和猪们还是喜欢吃的。它们最不喜欢吃的是呱嗒叶、饽饽蒿、水红等，应该属于野菜中的“糟糠”了。奇怪的是，鸡猪们喜欢吃的野菜不仅棵子小，而且少，而越是鸡猪不喜欢吃的，越容易挖到，而且个大，几棵就装满一筐。

我记得鸭子最喜欢吃的是一种水稗草，长在水边，很嫩。我尝过，水分很充足，还微微有点甜味。

小时候吃过的野菜，主要是苣荬菜、荠菜、婆婆丁、柳蒿芽和苋菜。那时的吃法也很简单，像柳蒿牙，苣荬菜，婆婆丁等就是蘸大酱。能炒着吃的是荠菜，打上一个鸡蛋，非常好吃。奶奶曾经把苋菜切碎，和着玉米面煎饼子，也很好吃。这些都是在我的记忆里印象很深的。

几十年过去了，早就不再养猪养鸡，也不挖野菜了。有时到城郊或农村，看到地上草里茂密肥厚的野菜，还要勾起儿时的生活情景。我忘不了野菜，忘不了每天挎着土篮山上地里的走，忘不了鸭子吃食出溜出溜的样子，也忘不了猪吃食呱唧呱唧的声音。我和野菜有着永远都解不开的情结，我能不看实物，不假思索地一口气说出那二十几种野菜的名字，就是证据。

大约十年前的一个春天，我和一个同事到野外去踏青，看到地里有荠菜，突然泛起想吃的欲望。我就采了一兜，回来摘洗干净，切碎，打上几个鸡蛋炒了，一吃，哇，真是美味呀！虽然有鸡蛋的作用，但荠菜的味道也不错。从此我就有了习惯，每到春天，都要去野外挖些荠菜炒着吃。甚至有时在单位的院子里就能挖到。我就想，坚持每年至少吃几顿野菜，可以保证百病不犯吧。

不光我喜欢吃野菜，很多人都喜欢吃。这些年，也许是生活好了，油腻吃得太多，社会返璞归真，人们吃野菜反倒成了时尚。每到春天，人们成群结队地去野外挖野菜，市场上也早早就有人挖了野菜去卖。据说还有人工培育的“家野菜”。野菜的吃法也多了，蘸酱、煎炒、包饺子包子。甚至借春季茂盛之机，采或买很多，用热水焯了放在冰箱里储存。我到海南，也吃到了一种叫做野芹菜的，路边就能采到，放点肉包包子吃，非常美味。

野菜和家菜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天然生长和人工种植，成分应该是一样的。如今说来，是野菜更天然一些。也许天然的对人更有营养吧。

现在我似乎又离不开野菜了。所担心的是，有了经济效益，再加上污染，野菜是不是也会失去原有的天然和绿色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