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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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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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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

随着冬天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雪花又飘来了。

一见它,竟像见了久别的挚友,心中漾满了喜悦。秋后枯黄干涩的烦躁顿时消失了。

看那雪花,大大的,有如小指肚,并不坚硬,也不晶莹,更不冰冷,像是刚从暖国里走来,而那温润的洁白就更加动人。松松软软,轻轻盈盈,像杨花柳絮而不轻浮,似轻歌曼舞又不造作。羞涩,缠绵,清纯,妩媚,皆显于娇柔的姿态中,使我也变得不敢鲁莽了,仿佛有一点动作,就会惊吓着它,转身又飘回天上去。

我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接住了一颗雪花,想细细地看一看它的眉眼。那雪花刚一触我的手,立刻抖一抖,化成了一颗小水珠。我一阵惋惜,想到再也难见它的轻盈的姿态了。这滴因为受到了热烈的爱而委屈的泪,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

我不敢再去碰那些雪花,随它们愿意,便落到我的身上。我感到了清凉的满足。

天空很低,已经压在了楼顶上。整个天地朦朦胧胧的,像一个萦绕着低调的乐曲的梦。雪花就像这梦中的精灵,自由自在地飞舞着。

我又想起了儿时看到的初雪。也是这样的静静的时光,也是这样的暖暖的雪。那时在农村,没有楼房,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看雪,更觉得静谧。小煤棚子上盖着几片红瓦,落了半指厚的雪,看去已是银白;但凑近了看,却落得很松,彼此轻轻地接触,谁也不挤谁;隔着雪花还隐约透出瓦的红色,婉若少女细嫩的皮肤。落尽了树叶的沙果树的树枝上,也挂上了一串串的雪花,沙果树又在做春天的梦了吧?

儿时的隆冬,雪就大得不再希奇。那雪能没到大腿,走路都费劲。整个冬天,地上总是洁白的,雪就成了伴随我一冬的朋友。近些年来,不知是我长大了还是雪小了,冬天能有没过脚面的雪也很少。——我对现在的雪是更加珍惜而喜爱了。

几个孩子在雪地上跑着,笑着,抓起雪团来投掷,欢呼雀跃,看出他们是非常地开心。而他们的开心,正是因为这雪。儿时我也是这样的,所以我理解他们。但他们没有看到我儿时那样的大雪,如果看到,会怎样地兴奋呀。

人们好用“冰天雪地”来形容冬天的寒冷,其实雪并不是冷的。狂风暴雪,那是因为有风,雪也是风肆虐的对象,冷的是风,雪是风的受害者。雪是冬天里的一种情趣,一种美丽,一种温暖。雪是冬天的大地的保护者,又为春天储存了水,为万物复苏准备了条件。

好像过了不长时间,阴沉得那么重的天空渐渐地明朗起来,仿佛在迅速地向极高的地方飞去。空中不再有飘舞的雪花,地上的雪也眼见着融化。我怅然若失,但又情知这时的雪是站不住的,而我则更没有力量挽留它们。

大地像出了一场汗,浑身湿漉漉的。太阳也出来了。我惋惜那洁白的雪花竟没有在阳光下闪一闪银光。

想起鲁迅先生的话: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那么,融化就是雨的再生,是雪的归宿了?雪,为了雨而融化,为了春天而融化,或者我不该惋惜,而应该感激,应该赞美:雪,可以唤起人们对春天的更加热烈的向往。

我知道,雪还会下,还会比这大,还会把大地严严地盖住,像棉被一样保护大地度过一个冬天。还要经受风的抽打,反射太阳的光,尽情地显示它的洁白。但我也知道,它终究还要融化,在大地的梦做醒的时候,在春天到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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