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猫

楔子

巷口的那只猫咪忽然嘶哑地叫了一声：“喵。”远处的狗就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了。叫声是那么凌厉，那么凄凉，好似把夜里所有的凉气都叫喊出去了。

弄堂里和巷口一样清净，只不过多了几个孩童，那孩童手里的荧光灯一闪一闪的，时不时有几声爽朗的笑声。

巷口的那只小猫，似乎早就已经见过那狗叫声，黑色的瞳孔里都有一丝疲惫，它小心意义地穿过弄堂，唯恐被那几个孩童捉住了当了消遣。

它穿过弄堂，走到了一个充满烛光的屋子里。

那屋里的灯光比较通明，它欠了欠身子，从门缝溜了进去。

它看了看在西边窗户边的藤椅，那椅子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件白衬衫。

它喵了一声，似乎在说，我回来了。

里面的老者咳嗽了一声，说：“你回来就好。”

      芳子

我是他家的保姆，负责他的饮食起居。

这家的老人有些奇怪，总是在发呆，要么就是自言自语。

经常，在藤椅上，老人眯起了眼睛，东边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他安详的面容上，阳光从叶子旁边露下来。

老人有一只老猫，那只猫好像已经十几年了，那只猫浑身都是黄色的毛，老人亲切地叫它清。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猫叫一个奇怪的名字。

在某次，古旧的藤椅上，老人照例跟我说了一声早安，他便熟练地坐在了藤椅上，开启了一天的生活，他喋喋不休地跟猫讲些什么。想必孤寡老人都是这样的吧，无儿无女，只能和一些小动物在一起而聊以自慰。

天气下起雨来了，老人的喃喃自语和窗外的雨滴声一起在一起，像是弹奏成一曲美丽的曲子。

那只黄色的猫仿佛已经司空见惯，在老人脚下的垫子上眯着眼。

记得有一次，外面下雨，黄猫跑上椅子背上的白衬衫上，于是那衬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猫咪的脚印，我大声呵斥猫。老人睁开眼睛，慢悠悠地说：“芳子，猫老了，动来动去，唯恐伤了筋骨，随他去吧。”

于是，猫心安理得地在白衬衫上坐下，然后从坐下到躺下，他眯着眼睛看着我，样子嚣张极了。

夜深了，老人吃完晚饭，要休息了。他去猫房里看看，这似乎就是他每天睡觉前的必备功课。

猫

我已经陪了老人十几年了，自从我出生时，老人就照料我，每次被他抚摸，我就开心的无可复加。

我的每日三餐跟人一样，牛奶，水果。

十几年前，还记得我望着老人。

送我的人说：“陈先，你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也需要有个伴吧。这只猫就送给你了。”

他穿着白衬衫，带着军绿色的帽子，他一脸慈祥，望着我：“好吧。”

那人出了门之后，叹了一口气：“哎。”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愁眉不展了。

他好像不懂得照料我，把我放在桌子上，我尝试第一次吃水果，他看着我吃香蕉的样子，眉头舒展开了。

看着我说：“真是一只奇特的小猫呢。就像她一样呢。”

听到他的赞美，我就更努力的吃了。

于是，这一吃就是十三年，大家都一如既往觉得我是一只喜欢吃水果的猫，我成功瞒过了所有的人。

但是，其实我不喜欢。不过习惯了，就喜欢了。

后来，他为我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清，清水的清，我以为这是他年轻时候喜欢的姑娘的名字，但是据我所知，没有这个名字。

昨天，老人又跟我说：“昨夜，我又梦到她了。半夜里看着窗外的灯塔，又一夜失眠了。。。”

老人带着黑眼圈对我说。

这样的话我听了很多了，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还好，我不会厌烦，老人长叹一口气说：“我有时候看着这个世界，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

我默默看着他的眼泪，如丝线一样从眼睛里落到地上，仿佛掷地有声，我也忍不住难过。

家里的保姆芳子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因为我总是把地弄脏，不过，有老人在，她不敢对我怎样。

老人

我有时候一觉醒来，仿佛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我去看看我的猫咪，软软的还在，我的心就安了很多。

二十年的北海道还是像今日一样，繁华的街道，拥挤的人们。

当时我还年轻，就像断头皇后那句话，我知道这女子是命运馈赠我的礼物，但是却不知道标好了价格。

我回忆着往事，窗边的树木渐渐成了黑影，天色暗淡下来了，忽然雷声大作，外面的乌云爬上了房子，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的猫咪惊吓着躲进了我的怀里。

我抚摸着它粗糙的毛发，让它不要害怕，它从瑟瑟发抖慢慢安静下来了。

猫陪了我十几年了，不知道最后是猫先走还是我先走。

我不想没有猫的日子里思念着她。

残阳如血，风停了。猫在我的怀里已经睡着了，我想这个故事它也听不下去了，我静静看着北海道夜里如花的景色，好像那天我所看到的高傲有美好的她，像清冽的泉水流过我的心头。

保姆

听说北海道这里的房子很贵，改革开放以后，若不是看在老人是抗美援朝的功将，政府是不可能把房子给他的。有人劝他离开伤心地，他还是执意留在这里，而且不顾腿脚不便，选择了可以眺望北海道的地方，政府心疼他，给这栋楼安了电梯。

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也是非常命苦的，别家的老人都是儿女成群，而陈先生却每逢过节和猫咪一起过。我想老年人一定很后悔，没有在年轻的时候生个一儿半女吧。只能日日与猫相伴，让人心疼不已。

听邻居李婶说，这位老人，年轻时候喜欢一个女子十年，然后这女子不知道怎地就死了，好像是得知老人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去世的吧，所以自杀殉情了。

所以老人终生未娶。

这又何苦为难自己呢，娶谁不是娶啊，自己条件那么好，又何必守着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呢。

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童话故事中的东西，又何必呢。

看到那只可恶的猫我就想打死它，它居然去桌子上偷肉吃。对了，那只猫不是喜欢吃水果吗？

猫

哪里有猫不喜欢吃肉？我不过是想成为老人心里最重要的人罢了。瞅着保姆那一脸市侩样子，我禁不住对她讨厌起来了。

我的毛发渐渐干枯了，老人的手也渐渐粗糙了。

我陪老人十几年了，我真的希望我在他后面走，因为我不想他孤独无依无靠。

我希望老人眼里的那个她，在天堂里等着他，因为他想她想的好苦啊。

北海道的天空里的星星一眨一眨的，不知道在遥远的银河系，是否有人在想着这个每天在想她的老人呢。

夜深了，老人进入了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声，我想他夜里都是那个头戴鲜花的，朝着他笑的年轻女子吧。

老人

当世俗的爱情沦为我们精神的食粮的时候，我们是否还知道自己初恋时候的本心呢？也许猫会老去，我也会老去，但是我知道我心目中的姑娘永远在我的心里，永远在我心中的最深处，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永远爱她。有时候多少的山盟海誓能够弥补缺憾，我宁愿一辈子去爱。也许有人会觉得我无儿无女很孤单，但是，我觉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如果见到那只猫，我就会想起我心上人的清澈的眼神，所以我把它的名字叫做清。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永远爱那双清澈的眼睛，因为那只眼睛有我最英俊的脸庞，记录了我们圣洁的爱情。当爱情不被世俗所沾染的时候就是最纯洁的。

结局

猫从那天的窗户下面跌落。

夕阳的最后一片阳光照射在它的身上，折射出好看的剪影。树叶的倒影随着微风碎了一地。

也许生命的终结就是在那一刻。

定格在那一瞬间，就像我那天说的，就算寒风凛冽也吹不散我对你的誓言。北风呼啸而过，但是我的誓言还是被风刻在了泥土里和花朵里，被蒲公英带去了远方。

我想我的生命也要终结了。我把猫抱在怀里沉沉地睡去，这一切好像一个冗长的梦一般。

清晰又美好。

人们遵照老人生前的遗愿把他和那个女子合葬在一起。

还有那只猫。

也许他们就不孤单了吧。

晚风习习，芦苇荡开心地跳起了舞。

作家的话